一听到上官影找到了爹娘,我一激动就去紧抓他的手,结果还没感受到那双大手的厚实感,就被一阵狗吠声吵醒了。
看来过凡人的生活,连睡眠质量也下降了许多,常常夜里多梦,睡不踏实。
推门出来就听到两个客人骂骂咧咧,问了原因,好像是客栈的厨房出了点问题,因此客人们的早饭没能按时准备好。
“陌颜,你怎么才起?”鲜衣手里捏着两只热乎乎的馒头,她一路向我走近,我的眼光一直落在馒头上。
鲜衣咬了口馒头,含糊着:“别看了,难得才拿到的。”说着就要将另一个馒头塞给我。
“哦,你吃吧,我不用了。”
鲜衣也不跟我客气,收回手,第一个馒头已经啃去了一半,瞧她这胃口,也不挑食了,光大白馒头吃得也香,怎么也不像是茶饭不思的状态。
我干咳了一声:“昨天晚上你姐姐有没有去你的屋子里?”
“来过了,倒是没说什么话,我还以为她又是来与我絮叨些什么呢。”
“那…她看上去有没有不开心?”
鲜衣这会意识到了,艰难地一口将满嘴的馒头咽下去,瞄着我:“你做亏心事了?”
只要惊弦没有介意我昨晚的话就好,我也是无心之失,我正尴尬着,就见惊弦款步而来,脸上虽不至于笑着,却也温和。
我与鲜衣都望着惊弦,眼珠子也不转,惊弦拉了我们两个:“怎么都聚在这里,下楼去吧。”
我们一下去才知道原来客店出了些状况。
“各位客官,今日本店怠慢之处还请谅解,这样,早茶早点由本店免费招待,请各位赏脸!”大堂内闹哄哄的,那个五官聚集在一处的掌柜此时正一一向住店的客人陪着不是,并催促着小二去厨房看看情况。
有了免费的早饭,客人们自然不再多说什么,坦荡荡地入了座,只是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将眼光汇集到坐在门槛上喝酒的那个人,同桌的忍不住也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我听了个大概,门前那个乞丐昨夜在店里喝了个烂醉,今儿一早没了钱财便又来店里偷窃,在厨房偷酒被护院的狗逮了个正着,于是精神状态接近疯癫的老乞丐与那只狗在厨房里大战一场,客人们今日的饭食也便遭了殃…
我想着老乞丐这样来闹事,客店的掌柜居然也不责骂,只是一脸苦命相,弯着腰身拍拍大腿,无奈道:“哎呦,我说常老,您今儿个怎么到我店里发威来了,行行好吧,小生意不好做,您就高抬贵脚,移驾别处行不行?”
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鲜衣也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惊弦解释说:“我打听过了,那个乞丐很不一般,谁要是得罪了他,就一定会霉运上身,因此在这宋州城里没有人敢接近他。”
原来如此,怪不得人们对此事袖手旁观、只是个看戏的样子,掌柜的也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不会吧,他就是一个嗜酒的臭乞丐而已!难不成他还有什么特殊能力?”
鲜衣的话险些惊到了我,性格怪癖,形同瘟神,又嗜酒如命?我赶忙去仔细看那乞丐的脸,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还好,他不是那位游神!
不过…这一身脏破的衣服倒是叫我想起来,他便是昨日在桥上遇见的那个醉酒乞丐,他今日居然又醉在这里了。
惊弦道:“我随行带的几瓶酒被人偷了,我竟毫无知觉,你们猜会是谁?”
我与鲜衣不约而同看向那老乞丐,他或许真有特殊能力。
大家都称呼其为常老,入乡随俗,我也叫他常老罢。
常老尽管样子迷醉,可是声音听上去一点儿也不含糊,他痴痴笑了几声,对掌柜的说:“老朽就是图个快活,你以为老朽真的没钱?”
掌柜的额上的汗珠有豆大,刻意与人保持一段距离,连连应声:“是是是,您老说的对!只是…您在这小店里杂耍一回,小人的生意都没法做了…”掌柜的这次说话的底气再没前面足了。
“咦!我倒要去看看他是不是真有那么瘟…”鲜衣整整衣袖就要下去,遇到了奇异之事,难免忍不住上前去凑热闹,她此时是男儿打扮,是不是心里还在盘算着顺便将‘上官二少’的名声在这宋州城里打响?
惊弦幽幽地拉住她说:“不要冲动,再看看吧!”
只见常老摇摇晃晃地起了身,一只胳膊抱着一个空酒坛子,瓶口朝地,另一只手在破烂的衣衫里胡乱摸索着,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半个铜子儿,于是朝上翻了个白眼,嘿嘿一笑:“今天没带钱,算了算了,老朽明日再来与你算账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掌柜的殷切地为他引了路:“好嘞,您一路好走!”
掌柜的话说完还没来得及抬手擦汗,已经跨出店门的常老又扭过了身子,向店里望了一望,举了举怀里的空酒坛子痴痴一笑道:“掌柜的,这坛子酒我也带走了!”这次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
掌柜的总算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对我们说:“各位客官请谅解!稍安勿躁,茶点马上就来!”
“陌颜,你们吃些茶点吧,我先去出了。”上官影自方才下楼时与门外的常老对视了一眼之后,我就感觉到他的精神立刻紧绷了起来。
从他对常老探究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常老的出现让他起了疑惑。其实我也十分好奇,常老身上所谓的神奇力量究竟是什么。
我说:“吃饭不是什么要紧事,随身带点干粮就行,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一起走!”
惊弦也了然道:“公子,我们照例分头去找吧,我与鲜衣去城西北方向找,你与陌颜往西南方向找吧!”说着便带头告了辞。
她又来了…昨夜的误会还没来得及澄清呢!
鲜衣手里抵着一把折扇斜着眼睛望着我,眼光不甚欢快,怪怪地清了清嗓子道:“公子你要小心,有什么事情叫蓝鸟通知我们!”
出了客栈,见惊弦与鲜衣没了身影,我们才开始朝另一个方向走。
我们将将才拐了一个弯,便在墙角处又遇见了常老。常老此时正被一群孩子围着被要求讲故事,我真心笑了一笑,孩子的心灵是最简单纯净的,只有他们不会与一个倒霉酒鬼保持距离。
我见上官影停在原地听得炯炯有神,我也停下步子与孩子们一起听常老的故事,这墙根一听下来,两个人便彻底挪不动步子了。
常老说:“宋州城西南不远的宋城县那里有古阏伯之墟,阏伯呢是上古时期的神,他任火正时曾在高台上观星纪时,掌握四时变化,他羽化凋零之后衣冠的便葬在火神台上,因为有千千万万的洪水猛兽想要灭掉人类的火种,于是那火种自行修炼成仙,年年岁岁地看护着阏伯的衣冠冢…”
“啊…”一个圆脸的孩子无趣地打了个哈欠:“老头,这个故事你真的已经讲过好多遍了!”
“是吗,我什么时候说过的?”常老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一个稚嫩的女声回应:“你昨天才说过的!而且你说的和我娘亲说的不一样,我娘亲说,火神台都是吃人的妖怪!没有神仙!”
常老急得涨红了脸:“有的!有的!那个火种子真的修炼成仙了,那里的确有好多妖怪,有专吃小孩的!不过有了火种的守护,火神台的小妖们都不敢作祟了!”酒鬼作出吓人的样子,可是孩子们却坦然得很,像这样的故事在民间的话本子里经常能见到的,何况没有人真正见到过妖怪,他们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孩子们更是不会害怕了。
常老见孩子们已经意兴阑珊的,大约想勾起他们的兴趣,于是东张西望了一阵才故作神秘地将孩子们揽到自己的跟前:“我再偷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千万别说出去啊,其实啊,火神台里有一个禁地,是火种子也不能进去的,那里面啊…”
“狗子!”不远处传来一个农妇的呼喊声。
一个孩子应了母亲一声,急急对常老说:“常老头,我娘亲来叫我了,我要回家了,明天再来听你说吧!”说完孩子就匆匆忙跑开了。
带头的孩子回家了,其他的孩子也坐不住了, 常老见此,一边在身上摸索着,一边挽留着孩子们:“你们别走啊!我这里有一个宝贝,等我掏出来给你们看看!”
一听有宝贝,孩子们个个眼睛都放出了好奇的光芒,满心期待地等着常老掏出宝贝。
实际上,站在墙角的我与上官影此时也是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注视着常老的动作。
半日功夫,有孩子已经不耐烦的在揉眼睛了,常老总算是在衣服的内衬里掏出了宝贝——一块长得像琥珀的石头,通透晶莹。
孩子们集体唏嘘一声之后便做着鬼脸一哄而散了,有孩子被母亲横抱起来,大人一边拍打着孩子的屁股一边教训着:“小不要命的!怎么又和他混在了一起,告诉你多少次了离他远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