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孺人在屋子默默流泪和叹息,随时都可能发生得灾祸让她寝食难安。她知道自己这次凶多吉少,好在已经向殿下和卢妹妹求得将来护阿蛮周全,几个孩子中就阿蛮比较果敢,也有才华,主要是胆子大,和这个风云诡谲的皇宫的生长环境十分不切合,因此需要有人护着方能平安长大,两个女儿有自己忠仆蒲儿和胞姐照看应该没问题。只要阿蛮将有出息,也会照顾两个妹妹。在李旦登基之后,豆卢氏虽然一直没有子嗣,但步步高升,被封为了贵妃,一则是因为皇太后特别喜欢她的才华和为人,二则是因为其先祖就是北燕的慕容氏后裔,关陇集团中人才辈出的望族,叔父豆卢钦望更是当朝宰相。目前,豆卢钦望颇受武帝重用,窦孺人素日就同卢孺人姐妹情深,她为人机智过人,才华出众,还特别喜欢阿蛮。一旦自己出什么事情,由她抚养阿蛮是最为合适。
李隆基小心翼翼的走到窦孺人面前,说道:“母亲,事情是不是过去了?”
窦孺人看着儿子,挤出一丝笑容,温柔的看着儿子:“没事,你不要想太多了。来,坐到母亲身边,我有些事情要交代给你。”
李隆基悲伤的说道:“我不要听,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虽然很喜欢卢孺人,但是您永远是我母亲,求求你不要把我送人。”说着李隆基就委屈又无奈的哭起来。
窦孺人把儿子一把搂在怀里,泪如雨下,如若有办法,她多么希望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但是生在帝王家,命运由不得自己,她可能只能陪孩子到这里了。然后她擦干眼泪对李隆基说:“阿蛮,母亲知道你爱我,不过这不也没啥事嘛,母亲好好的。可是,母亲有些事情还需要给你再说说,你要好好听着。”
李隆基努力的点了点头。
窦孺人说道:“母亲过两天可能会被叫到内务府去问话,你要……”
阿蛮带着哭腔打断了母亲的话,说道:“还要去那里?”
窦孺人突然变得坚定起来,说道:“出了这种事,问话是一定的,你不要打断我。我不在时候,你要好好读书,照看好你的姐姐妹妹。还有,万一母亲去得时间长,你就去卢孺人那里。阿蛮现在也慢慢长大了,以后不要在人前出风头,尤其是和武氏一族的人抢风头,不然迟早要吃亏。目前我们都需要隐忍,你父亲和太平姑姑都在隐忍。如果没有牵扯最核心利益的时候,人不要和局势强挣,那样会摔的很惨。你一定要答应我,记住了吗?”
看着母亲如此严肃,还是生平第一次。李隆基点点头说:“阿蛮记住了。”
自从被幽禁起来,阿蛮变得小心翼翼,有一次他看到一个年轻人被杖责一顿,然后行刑的太监不管不顾就走了,阿蛮知道应该又是受礼哥哥,他是怀章太子——七皇叔的二儿子,目前是六皇叔唯一活着的儿子。他看见受礼哥哥拭去额头的汗水,想要从凳子下来,结果由于太疼了皱一下眉头,他敢紧去扶守礼哥哥,没想到他力气太小了,受礼哥哥直接从长凳上摔了下来,压在了李隆基身上。李隆基顿时目瞪口呆的,有点懵了,结果守礼哥哥突然笑起来,然后慢慢做起来俏皮的说道:“阿蛮弟弟,对不起。压到你了。”
李隆基摇摇头,看着守礼哥哥还在笑,感觉有些奇怪,说道:“守礼哥哥,你都被打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
李守礼做了鬼脸,耸耸肩说道:“要不然呢?日子还是要一天天的过下去,与其自己生闷气,还不如过的乐呵一点。”
李隆基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说道:“受礼哥哥,我扶你回去,稍后我给你送些我娘的金创药过去。”说着扶起坐在地上的李守礼走了。
三日后,王妃刘氏和孺人窦氏就被武则天宣了去,武则天怒气冲天,看着跪着的两个儿媳妇甚为气愤,让团儿将两只布娃娃拿到她们两面前,说道:“你们两个平日就对朕不怎么恭敬,现在敢诅咒朕,胆子不小。”
王妃刘氏吓得连连磕头,说道:“陛下,我冤枉啊,这个不是我做的,一定是有人嫁祸。”
孺人窦氏说道:“是啊,陛下。自古以来,宫闱之内的多少厌胜之案,到最后被查出都是冤枉的,汉武帝太子刘据之事就是先例。”
武则天道:“你懂的可真不少,那你知不知道后来刘据就谋反了。你是书读少了,还是挑着有利的对自己说。”
孺人窦氏说道:“若汉武帝相信太子刘据没有做巫蛊之术,不信外人,就不会造成父子间隙,导致最终酿成悲剧了。我认为此事指向东宫,必有蹊跷,还望陛下明鉴。”
武则天也感觉这事有些蹊跷,但是证据确凿。便说道:“这事自有大理寺调查,我不会冤枉东宫,但是也不会放过任何想要谋害朕的人。你们两个不恭敬的东西,到殿外跪着,跪倒明日戊时,东宫暂时就不用回了,到掖庭局去思过吧。”
洛阳夏日甚为燥热,两人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到最后都快虚脱了,几乎站都站不稳,然后被李公公带进了掖庭局。进到这里人往往有两种下场:第一,是脱了一层皮,然后出去了;第二,就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窦孺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是她心里还是舍不的孩子们。他们毕竟还小,需要她这个母亲,想到这里自己就忍不住流泪,感觉自己要崩溃。可是哭解决不了问题,她还是希望事情有转机。
太平公主去掖庭局看望两位皇嫂,发现两位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让丫鬟把带来吃的给两位皇嫂放到桌子上,然后说道:“我已经向陛下申请了参与调查和审理此案,可是目前的证据对两位很不利。皇兄给我来信说让我们查内务府的银针各宫领取得登记薄,但目前没有查到任何端倪。各宫近几个月都很正常,没有发现有特别多的,那两个小人上面共计有60多根银针。”
王妃刘氏突然哭了,说道:“这是栽赃,我们也弄不来这么多银针,感觉我们这次是没命活着出去了。”
太平公主说道:“武承嗣和来俊臣已经多次向陛下提及对你们用刑了,二位皇嫂要有个准备,他们希望借此严刑逼供,屈打成招,然后让你们说出背后的指使者。我一直申明,你们是皇妃,不能用刑。”
窦孺人说道:“武氏一族现在是要把东宫连根拔起,为武家人将来当太子扫清障碍。”
太平公主说道:“感觉是有此想法。二位皇嫂想想,最近有没有遇见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我想如果有人做这种事情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王妃刘氏突然想起来一个月前一个晚上韦团儿湿漉漉的,一脸不高兴的给从李旦房子走出来。后来李旦说是自己喝醉了,团儿姑娘碰巧撞见就送自己回来,结果不小心打翻了洗脸盆,给自己弄了一身水的事情。她就将此事告诉了太平公主。
窦孺人突然想到事发前三日,他们照例去给武皇请安,之前李旦带着孩子们去指导乐坊排练新的祭祀鼓点,然后她们请安结束之后就去乐坊看了一会儿,没想到的是武三思那天也在,很热情的说是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其实李旦也不愿意,但是怕和他间隙越来越深,就一起吃了个饭,所以我们回去的有点晚。她也将此事告诉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觉得这两件事情的相关度不高,只是韦团儿的事情确实有点可疑,但是她没有陷害东宫的动机。
刘氏和窦氏最近忧心忡忡,被罚跪一天一夜,还被关起来,身体很不好,后来就染上了瘟疫,没有人敢给她们请太医,结果没几日就死了。
武则天听到此消息之后,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把她们火化了,不要让瘟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