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驸马

那日后没几天,便有朝臣上奏本给魏皇,说查出孙寿贪墨军饷的事,魏皇自然是大怒,下令将孙寿交大理寺严查,邺城禁军防卫便交给了崔林,老崔相次子,也是广安王王妃的二哥,这下满朝的风向都清楚地嗅出萧桓的受宠,一时间巴结奉承的人不断。萧桓却谨慎,对于上门来拜访的人均推说自己身体不适,一律不见。魏皇看得欣慰,旋即以太子标骄奢淫逸,蛮横自大,结党乱政为由将其废除,又在五月廿二这日昭告天下太庙,立皇次子桓为太子。至此,昭示着魏国权利重心移至广安王一派,故后党彻底失势。

消息传到梁国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底,梁帝自议和以来,精神时有不济,于朝政上不再上心,时常与后宫众美人嬉戏,临朝的日子也少了许多。朝中大事,一律交予皇太子及大学士徐应介并方奇等几个首要大臣处理。

徐应介这日将魏国废立太子的事禀报时,恰逢梁帝听朝,他听殿上内侍将那冗长的魏国太子册立祭文念完许久,也不见梁帝有什么反应,便出列陈辞:“陛下,如今魏国太子更替,恐于我国时局不利啊。臣以为现下应加强军备,万不可丧志啊。”

“徐大人这话真是奇了怪了,”又是方奇从一旁跳出,咄咄逼人:“魏国立个太子,于我大梁有何相干?徐大人成日里这样疑神疑鬼,杞人忧天的,劳动陛下,不知是何用心啊?”

方奇本是同皇八子陈留王一党,平日里便时常对太子一派的徐应介看不顺眼,因着近日里来颇受梁帝恩宠,底气也比从前足了许多,竟然直接对徐应介不客气起来。

徐应介三朝老臣,又是如今太子妃祖父,还从未有过人对他这样横加指责,一时间竟然气的说不出话来。

周臻见状,忙上前奏道:“陛下,臣以为徐大人言之有理。虽说魏国册立太子乃魏国之事,但是这位新太子乃是原广安王萧桓,此人不比原来萧标,一向野心极大,素以吞并宇内为己至,时下他为太子,魏皇最近身体也每况日下,加上素来偏疼萧桓,怕是魏国的政局已多为他掌控,对我大梁的国策怕也不会是从前议和时那样了。”

“这个倒是笑话了。”方奇冷哼一声,“周大人莫非忘记了?这和约可是你同萧桓签订的。”

“方大人,”周臻不紧不慢地说,“当日签订合约,于萧桓来讲,不过权宜之计,那日他还想回国去平定政局,争皇太子之位,如今太子大位到手,他自然不会再对这一纸和约认真,恐怕现下正想着如何再打回我大梁来。”

“周大人,既然这萧桓如此言而无信,大人当日为何要同他签订和约?莫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方奇冷冷地声音在大殿上响起。

“你——”周臻只觉得方奇纯粹是在胡搅蛮缠,只得抬眼看向皇帝,却不见皇帝回复,只好对方奇怒目而视。

“陛下,”方奇嘴角微翘,避开周臻的目光,行礼道:“依微臣看,这萧桓方才被立为太子,怕是没有那么多时间来考虑我大梁的事,更何况,我大梁与魏国的和约还是他签下,他定然不会这样言而无信,令天下人耻笑,再说,就算他真的有这份心思,也得等魏国皇帝薨了才行,毕竟魏皇是很赞同议和的。到时候,我大梁的精兵强将早已备好,哪里还能等他来放肆?”

“魏皇赞同议和,不过是因为那年他尚才统一北地,将鞑靼赶至极北荒漠,令其称臣,没有那么多精力罢了,如今萧桓若再起心思,又得了我们岁币赔付,恐怕魏皇也会极为赞同的!”徐应介回过神来,反口驳道。

“够了!”皇帝冷冷说道,众臣皆为一惊,忙躬身低首,“依朕看,你们也不要草木皆兵,先静观其变吧。”众人忙行礼,皇帝忽然又道:“周卿先留下吧,其余的,退朝吧。”

众臣散去,却都暗中打量着周臻,面上神色各异,周臻心中疑惑,只得垂首立在丹陛之下。

“周卿,”皇帝甚为和蔼地从御座上走下,来到他身旁,问道,“周卿年方几何?可曾婚配?”

周臻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地心一下子突突地跳了起来,他忽然想起端午那日从锦瑟手中掉落的丝绢,上面淡淡的香气,似乎就萦绕在了他的鼻端,使得他说话结结巴巴起来:“回禀,回禀陛下,臣,臣今年已经廿四岁了,尚未,尚未婚配。”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不知不觉地小了下去。

皇帝笑了起来,拍拍周臻的肩膀:“周卿觉得朕的阿梧怎样?”

周臻大吃一惊,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得嚅嚅诺诺:“陛下,永乐公主端雅聪慧,宁静……”

“好了好了,”皇帝摆摆手,打断他的声音,“阿梧那个性子朕还不知道,哪里来的端雅宁静。朕倒瞧着你们彼此有些意思啊。”

周臻一怔,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忙跪下:“陛下,公主尊贵,臣万万不敢高攀,也没有——”

“你年轻有为,有什么不可高攀的?”皇帝有些不耐烦,令他起来“再说,阿梧也很中意你。”

周臻一怔,却想起那日见到锦瑟同萧桓在一起的情景来,她那如花的笑靥,对着他温柔的眼眸,而自己,永远是嘲讽和取笑。他心下微微有些酸楚,颓然道:“陛下,恕臣直言,公主殿下中意的,恐怕不是臣。”

“哦?”皇帝一怔,眉头微皱,看向周臻。

周臻咬咬牙,心一横:“那日臣奉陛下命去探视萧桓,驿馆中人说他出门去了。臣离开后欲报知陛下,谁料陛下不在宫中,臣只得自行回府,途中遇见友人相约去太白居,谁料——”他停了下来,想起那日锦瑟在自己耳边的警告,暗自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只是话已出口,再无法挽回,只好垂头不语。

“谁料什么?”皇帝不愿意给他停止的机会,声音勃然变冷。

“臣竟然看见公主殿下同萧桓在一起,谈笑风生!”他紧闭了眼睛,听见这句话从自己的嘴里低低地吐出。

“放肆!”皇帝大怒,“你竟然污蔑公主清白?”

“臣不敢,”周臻似乎松了一口气,跪倒在地:“臣不敢有半句谎言欺瞒陛下。”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砰砰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砸的自己生疼。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皇帝终于开口,不带一丝温度。

“回陛下,除了臣,没有别人了。”周臻觉得浑身麻木,艰难地开口。

“好。好。”皇帝连说了两个“好”字,想了想,又问:“你看他们彼此可知道身份?”

“臣以为萧桓野心不小,暗中接近公主,居心叵测,陛下不得不防啊!至于公主殿下,”周臻停了一停,“臣以为她不知,只当做是一普通男子,一时贪玩好奇罢了。”

皇帝紧盯着他,似乎是想知道他真正的心思,周臻感到皇帝目光如针芒一般落在自己身上,他感到鼻尖的汗水一滴滴地落下,落进面前铺地的金砖里,慢慢渗透,直到进自己心里。良久,皇帝终于收回目光,对着殿中早已呆立在一旁的内侍德福道:“传旨,吏部左参议周臻年轻有为,人品端庄醇厚,于朝廷有大功,今赐周臻尚永乐公主,加封驸马都尉,升至从二品,钦此。”四平八稳的话丢下,周臻心头猛然一震,不知道是喜是悲,抬起头来看着皇帝。

“阿梧是朕最钟爱的女儿,朕—要—你—好—好—待—她!”皇帝看着周臻,陡然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

“臣领旨谢恩。”周臻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心头忽上忽下的彷徨,皇帝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悲喜难言。

“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听香亭中,锦瑟望着李美人手中的一瓣石榴,喃喃自语。

“说什么呢?”李美人听见,回首看着她,笑笑。

“没什么。”锦瑟摇摇头,“梅儿,你说书上说的那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都是什么意思呢?”

“哎哟,公主思春啦?”李美人咯咯笑起来,走到她面前,“莫不是心里有人了?”

“才没有!”锦瑟脸微微一红,转身去看李美人身后的湖水,碧波荡漾,片片莲叶相接,微风拂动,有淡淡地清香飘来。

“脸都红了,还没有,”李美人放下石榴,走到锦瑟身前,正要打趣她,忽然看见远处皇帝身旁近侍德福正急惶惶地跑来。

“怎么了?”待德福气喘吁吁地进了亭子,李美人问。

“参见娘娘,公主殿下。”德福行了一个礼,略平复了下呼吸,从怀中拿出一卷黄色帛书,开口道:“传旨,吏部左参议周臻年轻有为,人品端庄醇厚,于朝廷有大功,今赐永乐公主出降周臻,加封周臻为驸马都尉,升至从二品,加封永乐公主为宁国公主,食邑三千户,钦此。”

“殿下,殿下,接旨啊。”德福宣完圣旨,却看见锦瑟愣愣地跪在一旁,丝毫没有反应,不禁轻声提醒她。

“不!”锦瑟仿佛一下子被吓到了,猛然站起身来,看着德福,茫然道:“不是这样的,父皇他误会了!我要去找他……”话还没说完,她就已经奔出亭子外边,向皇帝寝殿方向疾步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李美人有些懵懂,看向德福。

“陛下只叫传旨,老奴也不清楚啊。”德福回避开李美人的目光,低声说,“娘娘,陛下还说了,公主同娘娘交好,婚仪就由娘娘操办着些。”

“父皇——”锦瑟方才要冲进梁帝的寝殿,就听见梁帝的一声怒斥,“放肆!”她一怔,停步在门前,却听见里面梁帝的声音:“休要再向朕提及此事!你若想施行这些政策,抗击魏国,等朕死了罢!”锦瑟方知不是针对自己,微微缓了一口气,轻轻地走进殿门,看见太子跪在梁帝面前,尚自陈辞:“父皇,儿臣别无他意,只是觉得今日徐相和周参议所言有理,父皇对魏国是不可大意啊。”

“够了!”梁帝冷冷打断,方要继续说,抬眼却看见锦瑟站在门口,面色惶惶,不觉缓了语气,“好了,朕知道了。”

太子还想再说些什么,梁帝已经向锦瑟招手,微微笑道:“阿梧,你怎么过来了?”

锦瑟上前,向梁帝行了礼,又同太子见了礼,这才开口:“父皇,女儿不愿意嫁给周臻。”

太子一愣,他方才同梁帝谈及朝中大事,并不知道锦瑟已经被下旨许婚给周臻,看向锦瑟的目光中便带了几丝疑问。

“阿梧,”梁帝神色一敛,“周臻年轻有为,人又是极为老实持重的,哪里不好?朕看你同他也颇有情意,这才下了旨。”

“不是,父皇”锦瑟忙辩道,“我不喜欢他的,我、我只是觉得他好玩,才逗逗他,父皇你误会了,快些收回旨意吧。”

“胡闹!”梁帝微嗔,“朕是天子,说过的话怎么能收回?再说,周臻身为朝廷大臣,岂是你随意嘲弄的?”

“父皇——”锦瑟大急,撒娇道:“我真的不喜欢他的,您收了圣旨,就这一次,就当是疼女儿了,父皇——”她眼巴巴地看着梁帝,只盼着这次撒娇也能达到效果。

“朕意已决,你不要再闹了,好生去准备完婚吧。”梁帝本来由于太子方才谈及的国事不快,却仍旧强忍了下去,温和地对锦瑟说。

“父皇——”锦瑟见他不为所动,忙跪下,言语恳切,“我真的不喜欢他的!父皇,女儿错了,以后不会嘲弄周臻了,您收回成命吧,女儿求您了!”她又回头看向太子,“哥哥,你帮我求求父皇,我不喜欢那个周臻的!”

太子看见她的模样,也觉得不忍,跪下道:“父皇,或许阿梧心中另有他人,父皇是真的误会了,不妨……”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梁帝甚怒的声音:“另有其人!好个另有其人!你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人!”

锦瑟一怔,想起穆桓英俊的脸,温暖的微笑,和在雨中默默呵护的温情,一时有些恍惚,听到梁帝这样说,又猛地有些心惊,难道是……父皇知道了?她正自惊疑不休,却听见梁帝继续怒道:“阿梧,朕不管你心里那个人是谁!你下降周臻的事是绝对不会改变的!”又对着太子:“你于公为国之储君,于私为兄长,还是好生劝劝你妹妹,如何真正端庄恭谨!都退下罢!”

说罢也不再看他们二人,转身拂袖去了后殿。

锦瑟从未被梁帝这样怒斥过,一时间又是吃惊,又是委屈,再想想方才梁帝的话,似乎是隐隐知道了她同穆桓的事,心中又满是疑惑愤怒,竟然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太子起身,看到她小脸憋得通红,眼泪一圈圈儿地在眼眶里打转儿,却又强自抿嘴忍住,不让它们掉下来,只觉得可怜,上前扶起锦瑟,温言道:“阿梧,不要惹父皇生气了,先回去吧。”

锦瑟委委屈屈地随着太子起身,却再也忍不住,眼泪刷地落下来,扑进太子怀里,放声大哭。

太子无奈,也只得一边轻拍着锦瑟的后背,一边安慰道:“阿梧,父皇今日不高兴,你先回去吧;若是不想嫁周臻,改日哥哥来同父皇说,好不好?”

锦瑟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太子叹了一口气,回头看看周围的宫人,示意他们离去,在锦瑟耳边温言道:“阿梧,就算是委屈了,也不要在父皇这里哭,先跟哥哥离开,好吗?”

锦瑟从他怀里抽抽噎噎地抬起头来,撅着嘴委委屈屈地点点头,太子从怀中取出一条帕子,轻轻擦去她面上的泪水,笑笑:“不要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

锦瑟不答,兀自抽泣,太子无奈,只得朝殿外招招手,令东宫的侍从过来,带她离开。

锦瑟随太子到了东宫,早有宫人报知徐瑛,她迎出门的时候,看见锦瑟脸上通红,满是泪痕,仍旧扒在太子怀中抽噎个不停,连带着太子胸前的衣衫都被眼泪浸的皱巴巴的。太子也不做别的,只一边不停地安慰锦瑟,一边用手帕抹去她面上的泪水。

徐瑛从未看见过锦瑟这样委屈的模样,大惊,忙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锦瑟看见徐瑛过来,又觉得委屈,“徐姐姐——”她松了太子,又拽着徐瑛的袖子哭起来。

太子又好笑又无奈,只好叹口气,说:“今日在父皇那里挨骂了。”

“诶——?”徐瑛颇为惊讶,“为了什么事?陛下一向疼爱阿梧的啊!怎么可能让她受这么大的委屈?”

“先进去吧。”太子无奈地再叹了一口气。锦瑟却抬起头来,恨恨地说:“父皇非要我嫁给那个周呆子!”

“周臻。”太子见徐瑛将疑问的目光投向自己,忙解释道。

徐瑛一边拉了锦瑟进殿,一边疑惑:“你不是蛮喜欢他的吗?他出使回来,还巴巴地跑去看。怎么又不愿意了?”

“我才不喜欢他!”锦瑟甩开徐瑛的手,坐在殿中的矮凳上,一旁有宫女立刻送上茶水,锦瑟揭开盖子喝了一口,“那种呆模呆样的,谁喜欢!”

“那是——?”徐瑛心中一动,忽然想起同太子大婚前在锦瑟殿中看到的那幅未完成画上的白衣男子,“是什么人?”

锦瑟一愣,看向徐瑛,忽而面色通红,却不说话。太子觉得疑惑,问徐瑛道:“阿瑛,你知道?”

“她不知道!”锦瑟忙打断太子的问话。

太子更加疑惑,徐瑛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微微笑笑,对着锦瑟说:“是什么人,改天等陛下心情好了,我去同他说便是。”

锦瑟怔了怔,似乎有几分恍惚,并不回答徐瑛的话。徐瑛见状,对太子摇摇手,太子会意,说:“你们姑嫂两个好生聊聊吧,我还有些朝堂上的事,先过去了。”

徐瑛忙起身:“恭送殿下。”太子点点头,对着徐瑛笑笑,转身离去。

徐瑛回身,对着锦瑟说:“你哥哥走了,你现在可以说了吧?是那天你画的那个人吗?他是哪里人?若是合适,我同陛下说去就是。”

锦瑟颇有几分茫然,看了徐瑛半晌,欲言又止,最后却苦笑了一下,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阿瑛姐姐,我们没有缘分的。”

徐瑛迷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怎么这么就放弃了?只要是这大梁国里的,我和你哥哥一定会帮你向陛下求情的。”

锦瑟扯扯嘴角,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向徐瑛深深地行了一个礼,目光中竟然有几分悲凉,开口道:“谢谢嫂嫂,你同哥哥说,叫他莫要再同父皇当面顶撞了,我先回宫了。”

“阿梧——”徐瑛惊疑,锦瑟却同她笑笑,转身离去。

永庆八年九月初三,宁国公主出降。

清晨方至,锦瑟便起身,由宫中女官为其上妆,戴好凤冠,并为她穿好层层华美的礼服。待装扮完毕,锦瑟由女官领着前往皇极殿拜别梁帝,此时,驸马周臻早已由吏部官员引入,在宫门东侧等候公主。

锦瑟步入皇极殿的时候,重重凤冠压的她微微低下头去,金丝镶嵌的礼服铺曳开来,在金砖地面上划过一丝痕迹。梁帝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听见她温软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冷漠,轻轻地开口:“女儿拜别父皇。”旋即由宫人们搀扶着叩首。

梁帝心中微叹,上前扶起锦瑟,声音竟然有些哽咽:“阿梧,日后好好同驸马一起,父皇不会害你的。”

锦瑟没有说话,低低地行了一个礼,便由着女官扶出殿门,上了华美的六马翟车,随后跟着公主的全副卤簿、仪仗,以及作为梁帝最疼爱的女儿所拥有的几百箱华贵的嫁妆,陪嫁的宫女,内侍,拖曳成长长的队伍,缓缓地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