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到达骑射苑的时候,发现情况比他在路上想象得要好一些,他乍一听到明帝跟他讲有人去骑射苑纵火闹事,还以为骑射苑被烧成了一片白地,死伤无数,到处是哀嚎和惨叫呢。结果到了苑中发现骑射苑里相当平静,大家秩序井然,像往常一样在进行晨练,男儿们该练枪练枪,该练基本功练基本功,平静地似乎夜间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西南角上似乎又有燃烧过的痕迹,他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最终选择去薛恺悦的大帐里面看看情况。薛恺悦自三月中旬就在骑射苑正中间的位置立了座大帐,如同行军打仗时元帅的帅帐一般,夜间仍在最北边的房子里住着,白天有公事就在这大帐中处理。
进了大帐便见着了薛恺悦和董云飞,他见两人虽然都是一脸疲惫,脸上也尽是东一道西一道的黑灰,但明显没有受伤的迹象,略微放了心,又留心看帐中,见帐中除了薛董二人,还有几个年轻的男儿,这些个男儿身上都有伤痕,有的胳膊上受了伤有的脸上有着烧伤,但都已简单的包扎处理过。他忙上前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除了这个几个受伤的,还有别的伤亡没有?”
薛恺悦道:“我和云飞回来的时候还不到三更,我俩闲聊了一会儿就各自睡了,约莫到四更天的时候就听到东北角上有男儿报警抓贼,我就带着云飞赶了过去,看见三个蒙面女子从边上的一个帐子里跑出来,男儿们在后面紧追,我和云飞自然就上前动手擒拿,这三个女子武功不弱,但也不是我和云飞联手的对手,加上营帐里的男儿们都跑出来帮忙,他们现在身手也不差的,没几下我们就把这三个贼人抓住了。我本以为这就是三个偷香窃玉的小毛贼,哪知她们是有同伙的,我们在东北角抓贼,西南角上的营帐就起了火,亏得里面的男儿机灵,加上帐子中的浴桶都存着水呢,救火救得及时,没出人命,可也烧了几顶帐篷,伤了他们几个。”
江澄听了点头道:“英君和嘉昭仪辛苦了。放火的贼人抓到了没?那三个进帐篷骚扰的贼人如今绑在哪里?可有男儿受她们的害了?”
董云飞恨恨地道:“放火的那贼人溜得倒快,我们忙着救火,把火扑灭了再去西南角外面搜寻,搜了好一阵子都没找到贼人。那三个进帐子的小贼倒没占到男儿的便宜,咱们的男儿都很机灵,发现不对就抄家伙了,她们如今就绑在隔壁帐子里,我和恺哥已经审问过一回了,什么都没问出来。”
薛恺悦问道:“陛下怎么说?”
江澄道:“陛下说把贼人送去大理寺审问,受伤的男儿送去太医院医治,等伤势好转了再接回来。我来的时候从内侍省带了几辆车子过来,把他们先送过去吧?”
薛恺悦点头,于是三人一起把受伤的男儿送上车子,又喊了几名没受伤的男儿跟去照顾,薛恺悦站在车子旁,叮嘱了一番驾车的宫侍,又把自己的一个贴身小侍星儿派了过去,吩咐道:“倘或他们有什么需要或是缺了什么吃的用的,你径直去碧宇殿取就是了,别苦着他们。”
江澄笑道:“英君真是爱兵如子,不过陛下已经说了受伤男儿的花费都由朝廷出,内侍省会负责他们的诊治和衣食的。”
薛恺悦痛心地道:“都是花儿朵儿一般的年龄,就因为在苑中练两天武,就遭这样的无妄之灾,我怎么对得起他们的母父?”
江澄忙安慰道:“英君不要太自责了,这还多亏英君和云飞回来得及时,这才抓住了贼人扑灭了火,要是英君和云飞没有赶回来,只怕伤亡比眼下要大多了。且把这三个贼人送去大理寺吧,她们既是分工明确,那多半是有预谋的,未必是采花窃玉这么简单,需要好好审一审。”
薛恺悦点了点头,冲身边的男儿喊道:“去驾辆咱们平时装粮草的车来,再去点二十名骑兵,让他们一刻钟后在苑门前集合。”那男儿飞跑着去了。
江澄奇道:“押三个贼人去大理寺用得着二十个骑兵吗?”
薛恺悦道:“从骑射苑到大理寺可有十几里地啊,这三个贼人若是有预谋的,那这一路上说不定还有她们的同伙在暗中窥伺,咱们若是押送的人少,她们说不定就会孤注一掷把贼人抢了去。”
江澄听了暗道薛恺悦思虑周祥,可若是有贼人在路上设伏,那刚刚走的内侍省的车子岂不是会当先与她们碰上,不由得惊呼道:“这个却不得不防,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咱们送去回太医院的男儿岂不是也有危险?”
薛恺悦镇定地道:“这个倒无妨,一来从骑射苑到南薰门都有天武军随时巡逻,二来她们既然只派了三个人出来扰乱我们,说明她们人手不足,只敢寻机闹事,咱们那几辆车子一看就是宫里的,驾车的又都是宫侍,这种公然劫杀宫车的事情她们没必要做也不敢做。倒是这个押囚犯的粮草车,只要被她们瞧见了,她们就必要把人夺回去的。不然重刑之下,何情不得?”
董云飞插话道:“这么说得话二十个骑兵押送,少不少啊?”
薛恺悦摇头道:“无妨,人多了贼人们就不敢劫车了,待会儿等敏君和小从子来了你们一起过去,咱们来个引蛇出洞,争取把贼人们一网打尽。”
不到半个时辰,赵玉泽和林从便到了骑射苑,听薛恺悦把任务交代完,林从便道:“这么着的话,这二十名骑兵干脆不要去了,敌人要想劫囚,派出来的人武功身手必非泛泛,咱们的男儿们都不是自幼习武的,战场上群殴还行,一对一地较量,多半是要吃亏的,到时候他们帮不上忙,我们还要顾着他们,胜负就不好说了。我爹爹马上就过来了,索性恺哥和我们一起去,让爹爹留守在苑里。”江澄与薛恺悦都觉得此言有理,于是又一起等了会儿林侯。
等林侯到了,江澄把小侍秀儿和自己的马车留在苑中,与薛恺悦四人一起押送贼人出发,林从主动担负起了驾车的任务,江澄和薛恺悦三个各自骑马护卫在车子四周。
果然行进到一半的时候,路前方忽然有人扔出了一个长条木蒺藜路障,林从大喊了一声:“大胆贼人,敢来太岁头上动土?”路边草丛中霎时间冒出了九个蒙面女子,其中一人手持钢刀直接向粮草车砍来,林从抬枪一杵,挡住钢刀,与这个女子斗在一起。余下几个纷纷向江澄和赵玉泽等人攻过来,这几个女子虽然没有马匹,但身手极为灵活,手上的兵刃也都削铁如泥,薛恺悦和赵玉泽、董云飞举枪接战,一时间竟然战她们不下。
江澄就更觉吃力,他压根儿不会枪法,只能挺剑硬接对方的兵器,然而在马上靠剑取胜,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既要纵马探身前后左右攻击贼人,又得堤防贼人们刺伤他的马腿。他想了想冲林从喊道:“小从子咱们换个位置。”说着便翻身下马想要往林从的粮草车上去,刚走到粮草车的左轮就听身后赵玉泽喊了声“澄澄小心”,他忙回头,一个贼人已经挥剑向他刺来,他忙用了一招“万顷碧波”挡回去,又用了一招“长河巨浪”回击。那女子便不再攻击他,转而去攻击董云飞。董云飞舞动银枪,不待那女子近得他的马身,当头就给了女子一枪,女子又支吾了一招,就被董云飞一枪戳在腿上,女子负伤倒地。
江澄趁机跑到林从的身边,林从道:“澄哥看好车,我去杀贼。”说着一举银枪便加入战团。江澄看他三两下便抢回到自己原本的马匹旁,在两个女子的夹攻之下仍是一个翻身便上了马,暗道林从当真是将门虎子。
林从上马之后,银枪左挑右刺威力无穷,一个枪花扫过,就有名蒙面女子被刺中倒在地上,薛恺悦叫了声好,舞枪一挥,也刺中了一个蒙面女子的手腕,那女子无法再持刀,抱着手腕跳到一旁,正跳到赵玉泽的马尾巴边上,赵玉泽一抬手中枪就把这女子搠翻在地。江澄站在车辕处看了忍不住叫好,有个蒙面女子似是注意到驾车的人换成他了,立即放弃了与薛恺悦的纠缠,飞身向他攻来,他忙挥剑迎敌,刚刺出两剑,便听董云飞叱道:“找死”,他一抬头便见这名女子被董云飞从身后结果了。
这时候只剩下五名蒙面女子了,粮草车中忽然有贼人大喊了一声:“一群笨蛋,怎么不知道抢车子,快抢车子啊!”江澄忙一剑刺向那说话的贼人的肩膀,喝道:“再多嘴现在就结果了你。”那贼人便闭口不言了。可是蒙面女子们也都受到了启发,纷纷舍了对手向粮草车攻来,想要抢了车子离开。
江澄站在车上,挥剑左砍右刺,一时间颇有些忙乱,好在赵玉泽几个挺枪追击,很快就把攻击他的女子们刺得身上一个窟窿一个洞的,没多大一会儿,这五名女子就都只能勉强招架薛恺悦四人的进攻,再也不能主动攻击他了。他缓得一缓,一招“横空出世”刺向前方蒙面女子,那女子往后跳跃躲避,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薛恺悦的枪尖一挑,刺进了这个女子的胸口,林从在旁边喊了声“恺哥厉害啊”,一边说一边挥动银枪扎向另一名女子的胳膊,这女子挥剑去挡,却把要害空隙全留给了赵玉泽,赵玉泽轻喝了一声:“你也倒下吧”,一枪就刺入这女子腰部,女子应声而倒。
江澄看了下局势,只剩下三个贼人了,便冲她们喊道:“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还不快快投降?”
那三个女子却是丝毫不理会,继续挺刀剑迎战,薛恺悦喊了声:“不识好歹”,枪身舞动,犹如银蛇吐信,瞬间就结果了其中一个。赵玉泽不甘落后,把新学到的林家枪法尽情施展,三两下就刺翻了一个,他成功后还冲江澄得意地笑:“澄澄我的枪法还过得去吧?”江澄忍不住笑道:“越来越幼稚了啊。”
董云飞刚要处置最后一个,林从便喊道:“小云子把这个留给我吧。”董云飞笑道:“行啊,留给你就留给你。”说着拿枪尖往左边一划拉,愣是把这最后一名女子逼到了林从马前,林从抬手就给了她一枪,这名女子十分不甘地倒在地上,用手指着林从,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赵玉泽轻轻一笑,问那粮草车中的贼人道:“小贼,你们还有同伙吗?有的话不妨叫出来,再不来公子们可就要进城了,等进了大理寺你们几个可就插翅难逃了。”
那三个贼人中有一个面如土色,哆哆嗦嗦地道:“再没人了,再没人了,没人了。”另一个则面如死灰,双唇紧闭,一语不发。那个被江澄刺了一剑的贼人,双目失神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薛恺悦看了看地上的女子,便笑道:“多半是没有了,在天子脚下想找出足够多与凰朝不一心的武功高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林从心骄胆豪地道:“有也不怕,在凰朝还能让宵小之辈横行了去?”
几个人正在说笑,天武军的巡逻兵终于赶到了,为首的小队长喝问道:“什么人在这里打架?”董云飞怒道:“你们来得也太迟了吧,这要真有危险,靠你们救命,几条命都不够送的。”那小队长道:“你是何人敢管我们的事?我们天武军每天顶着大太阳在此巡逻够辛苦的了,你还嫌我们来得迟?”她一开口就浑身上下冒酒气,身边的士兵们也都酒气冲天。
江澄皱眉道:“你们巡逻辛苦,可是朝廷也记着你们的功劳,发俸禄发赏赐,天武军都是第一份的,顶着太阳巡逻是你们的职责所在,这个没什么好抱怨的,以后还请勤快些,这条路通往骑射苑,苑中男儿经常从此出入,务必要保障他们的安全。”
那小队长冷冷地道:“你又是何人,敢来教训我们?”
江澄亮出官牌,淡淡地道:“在下礼部侍郎江澄,请问你是何人?报个名来。”
薛恺悦在旁边道:“澄之别跟她们纠缠,回头直接找蒋将军说话。”林从冲那些士兵吩咐道:“骑射苑英君押送贼人回城,你们几个把这些受伤的贼人抬到车子上,捆好了和那三个放一起,死了的你们负责报京兆尹处理。”
当下几人继续前行,路上薛恺悦道:“澄之,我想骑射苑到南薰门前的这条路,以后就由骑射苑负责巡逻吧。”赵玉泽也道:“她们光拿俸禄不干活,巡逻不尽心,当值敢喝酒,万一有贼人出没,靠她们抓贼,贼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董云飞冷冷地道:“说不定她们就是和贼人一伙的,不然昨晚咱们又是救火又是抓贼,那么大动静,连京畿大营秦侯都派人过来询问我们是否平安,怎得天武军的巡逻兵近在咫尺压根不派人来问一声?不问也罢了,也没见她们入城报信,五更天恺哥见京里没动静这才让秦侯的人进城报信。”
江澄皱眉道:“蒋芩人还是不错的,多半是手下懈怠,她们是不是通敌,咱们一时不好判断,不过见了陛下把此事禀告了,等候陛下处置吧,至于天武军的巡逻任务,这原本就是我恳求蒋将军的,那会子骑射苑中的男儿都还很娇弱,不得不让她们巡逻,从今儿起就换成咱们自己巡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