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丛在远处看, 是连绵起伏,紧密相连,乘船而行后, 便发现其中夹杂着狭窄曲折的水道。
那高高的芦苇, 就像是生怕抢不到阳光一般, 拼了命的疯长, 足有一人多高。过长的苇梢弯折下来, 形成个半圆的弧形,遮住了大半的水道,无怪乎从外部看来, 完全察觉不出水道的存在。
谷内气候十分的温暖宜人,暖洋洋的日光照射在苇丛上方, 经过遮掩, 再投到水面上, 形成一块块细长的光斑,看着越发灵动。让人有一种似乎卧龙谷内处处灵气缭绕, 犹如仙境般美好的感觉。
船虽行的慢,但乘船时却不会有无聊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舒畅的悠闲。耳边听着淙淙的水声,还有隐约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低吟浅唱……
在这样安谥的气氛中,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铁铉渐渐有了一种似睡非睡的幻觉。
武天德的暴怒就象是夏日的阵雨, 很快就平息了下来。但铁铉知道武天德并没有释怀, 只不过压在了心里。
秦挽只是若有所思的坐着, 两眼微合, 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水路并不长,行船大约一刻钟, 水就渐渐浅了。但令人不解的是,之前的小船也跟着不见了。
铁铉这才觉得奇怪起来,他们坐在船上的时候,居然没有听到前头有说话声,也没有听到前方船桨拍水的动静,就像是这条河道只有他们一船人一般。
秦挽似乎看透了铁铉的心思,居然主动解释起来:“这苇丛是一个天然的迷阵,后来经过一番修改,因势而变,每一条船经过的地方其实都不一样,但因苇丛长得都差不多,水道又狭窄,给人先入为主的印象,很少有人察觉。”
铁铉不懂什么阵法,含糊的应了声,就先走上岸。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铁铉觉得秦挽似乎更不高兴了。但是,铁铉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缓合,索性把自已缩得更深,来个眼不见为净。
武天德沉默着,但隐隐藏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见他如此,铁铉也不好说些什么。他不是不同情那些被太一教奴役的可怜人,但是,正如燕南悠所说,他连自已都保护不了,又怎么保护别人?
秦挽带着铁铉和武天德在苇丛中行走。那小路只有两脚掌宽左右,如被人走多了踩出的一般。
大约走了一里路,苇丛渐矮,不知何时变成了半人高的青草。
“还要走多久?”铁铉倒不觉得累,只是觉得过于寂静,便找了话来说。
武天德将手搭在额前,往四处看了看,最后指着一个方向道:“好象前方不远处就是。”
“教主喜欢享受,行宫建得较大,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是顶上的饰物,真正的行宫,在脚下……”秦挽颇有些不以为然,带头往着与武天德所指方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这回没走多久,铁铉就看到一块大石突兀的立于一处无草之地。
“不会是这里吧?”铁铉哭笑不得,那个女人脸的喜好还真是特别。
“这里只是下人们进出的地方,燕南悠和教主,还有那些名门正派的弟子都有专门的软轿接送……”秦挽的表情有些古怪:“这个地方是专给武大侠通行用的……”
铁铉有些惊讶的看向武天德,没想到他居然把杨慕言得罪得如此之深。
武天德一听,眉头微皱:“要走就走。”
秦挽略带轻篾的笑了笑:“武大侠,不要觉得委屈,教主若不是看在纪长空的面子上,他想折腾一个人,有的是法子。”
武天德微笑回头:“秦公子,你说得有理,莫不是你已经体会过个中滋位了?”
秦挽刻薄道:“不劳武大侠费心,在下奉劝武大侠一句,千万不要再试图和教主对抗,否则,后果如何,谁都不能保证。”
“秦公子,我敬你武功独树一帜,人品如何,在下且不做评判,但你助纣为虐,终难有好下场……我也奉劝你一句,及早回头岸……”武天德压抑许久的不平终于爆发出来。
铁铉其实心中早就想如此对秦挽说,可惜一直没有机会,但此时经武天德说出来,铁铉却是觉得有些伤感。但他再一次认识到,江湖,是凭拳头说话的地方。武天德是武林盟主的爱徒,且武功在新近同一辈份的弟子中又是佼佼者,自然能和秦挽叫板。
但秦挽却毫不生气,只是呵呵一笑,耸着肩膀,两手向旁一摊:“武大侠,这江湖,就是有钱有势的人说话,你的盟主师傅,也不过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你们名门正派嘴上总是说得冠冕堂皇,可一说宝藏,哪个跑得慢?不过是不敢说出心里话的斯文败类,虚伪……”
铁铉心中颇以为然,那些名门正派的确都爱说一套做一套。但是要他承认秦挽说的对,却也不能。铁铉心中有着自已的标准。
武天德听秦挽如此说,却意外的没有再反驳,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秦公子,杨教主不像是喜欢等人……”
秦挽也不废话,伸手在那块石某处轻拍数下,大石犹如受大力推移,喀嚓咯嚓的向旁移开,露出里面黑黝黝的通道。
当下,三人也不再说话,由秦挽领路,一起向通道里走去。
待他们全数进入后,大石如受人力所制般,又慢慢移回平地,一切回复平静。
通道很窄,仅够两人并肩而行。
走不多时,铁铉便发现地势愈发向下,而且,原本的干躁也变得有些潮湿。侧耳倾听,似乎还有隐约流水的声响。
期间,铁铉发现有经过类似石门的关卡,还有一些骤然变陡的台阶,甚至还经过了两旁不见底的深渊,那看不清深浅的底部呼呼的刮着尖利嚎叫的狂风,很是吓人……好在,每段地势都算太长,还未生出什么感觉,便已走完。
走着走着,铁铉发现眼前的光渐渐由微弱变得明亮了许多,尽管还是只能用昏暗来形容,但却是能将周遭看得清晰了。
此时,出现在铁铉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水道。两侧也不再是石壁,而是装有铁栅栏的石洞。水道中间有一顺溜脸盆大小的石墩,似乎是供行走使用。
“这里是地牢深处,教中重犯都关在此处。脚下的水里有吸血的毒蛭,虽不致命,却能使人四肢酸软,无力反抗……”秦挽带头走上石墩,一边不忘回头叮嘱。
对此的回答,武天德是给予一声冷哼。但秦挽也不理睬他,只是脚下不停的走着。
这段地方,铁铉走得十分压抑,因为石壁顶处虽有火把照明,但却是看不清石洞里的情形,只觉得黑洞洞十分骇人。
而且这个地方,居然听不到什么动静。
按理说若关押着人犯,无论如何也该有声音发出,目前的死寂绝非正常。
“教主讨厌别人在他不该说话的时候嚼舌根,所以,进到这里的人,都是被拔了舌头的。”秦挽似乎又一次看穿了铁铉的心思,但很难说他是不是为了吓唬武天德。
铁铉觉得有一股子寒意蹭蹭的从后背冒上来,头皮直发麻。
武天德也异常的沉默起来,不知他是听了秦挽的话替自已担忧,或是想着别的心事。
走到一处拐弯时,水已变得有些浅,但仍未离开地牢区域。
铁铉左侧的一个石洞因为对面顶上正对着火把,而变得有些清晰。
铁铉经过时,无意的一瞥……骞然的,他停住脚,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整个人呆在那里。
秦挽因为没有听到跟随的脚步声而回头,见铁铉如此模样,立刻冲上来捂住他的嘴,一手勾紧他的脖子,便要拉着他离开。
铁铉却一把常态的使劲挣扎,伸手指着那个石洞。
武天德本是慢腾腾的缀在铁铉身后,见如此情形,便也快步走上前来,只一望,顿时也愣在那里。
“你答应不大声叫喊,我就放开你……”秦挽低声道。
铁铉胡乱的点头,秦挽狐疑的看着他片刻,慢慢把手松开。“我们快点离开这里,这儿的石洞是教中的禁区,若有人在此喧哗,教主可不管他是谁,绝不放过……”
言毕,秦挽居然伸手握住铁铉的手腕,拉着他离开。
武天德愣了片刻,也转身跟在秦挽身后,但仍时不时的回头张望。
等过了地牢区域,路面变得渐宽,水道也改成了石道,光线明亮了许多。石壁两侧每隔一段都有照明的火把悬挂顶部,时不时的发出火星崩裂的声响。
到了此时,铁铉才有些冷静下来,他下意识的看向仍捏紧他手腕前行的秦挽:“秦挽,那牢里关着的人究竟是谁?”
“我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要问我。”秦挽冷冷回道,同时松开了手。
武天德的两只眼睛就像能冒出火来:“难道杨慕言邀请燕大侠同行,也是太一教使的什么诡计吗?”
秦挽难得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道:“不就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吗?这又不能说明什么……”
“真的不是你们做的?”铁铉极不信任的盯着秦挽看。
秦挽有些冒火的甩了甩长袖:“你问我,我去问谁?我离开教中这么久,今天也是头一次回来……”
石道里顿时清冷下来,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秦挽面带怒容道:“我说没有就没有,反正我说的你也不信,又何必要问。”
铁铉一怔,莫非他潜意识里仍然觉得秦挽可信?
“秦挽……”
“不用再说了,我做过的,我不怕认,不是我做的,不要赖在我身上……”秦挽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铁铉和武天德对视一眼,无奈的跟上。
看来,卧龙谷一行,是凶是吉,尚难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