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此时,干草之后偶一阵骚动,一书生,却是凌风,缓缓从草垛后走出,手中,却还提有一坛子酒。走近少年身旁好一阵打量,久久,笑道:“凌羽,几年不见,长大了呀!”
被叫凌羽的那少年,垂头缓笑,望着凌风此时模样,一身褴褛,却又笑不出来,道:“几年不见,三哥变了!”他转身,言语不再轻漫,“我听父皇布在你身边的侍卫说,你在市井卖画?可有此事?”
然,凌风却是忽视了此时凌羽语中的叹息,径自摇头苦笑,道:“漂泊虽清苦,却乐得自在!”他顿了好久,才道:“总比在皇墙之内,当一个傀儡的日子来得好。”
此语出,凌羽缄默。
凌风却又道,只是嘲讽意味颇多,“父皇这几年连你也支往江南,美其名曰让你在那多学学治理之道,实际上不也是为了顺利安排凌霄坐上太子的宝座而无人反对而已。”
凌羽欲启唇说些什么,却又再次选择缄默。或是他心中也是明白,凌风此话,说出了他心中一直不敢说出的话。“父皇很想你!”沉默了许久,凌羽话锋一转,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却又顿默了一阵,看着凌风毫无反应的表情许久,才又说:这次我被这么急着召回京,也是因为如此。“
“他怎么了?”凌风冰冷地问,却无丝毫儿子对父亲该有的关心。
“听宫中御医说,病了很久了,能治早治了,现在。”他嘲讽地一笑,“病入膏肓了,就突然想起,把所有的儿子都聚回身边,或许想好好享天伦之乐吧!”
“他不是没有我这个儿子了么?”凌风反问,却说:“母妃呢?还好吗?”
提起母妃两字,凌羽却无了一前的笑脸,迎复而上,却是淡淡的伤神,“在冷宫中疯了,谁也不认识了!”
凌风一笑,眼中,映着莹光,却隐隐有泪,对上凌羽却笑道:“不管那么多了,我们两兄弟难得一聚,好好喝个痛快吧!”
“那回宫之事呢?”凌羽问。却被凌风截住,道:“今日我们兄弟重聚,不谈那些不开心的事,只求酩酊,不问朝堂,你意可好?”
凌羽怔了一怔,他望向这位自己久违的兄长,脸上焕发的,是自己所不曾熟悉的沧桑之态,较之当年的温温君子,今日的他,却像一个浪子,没有了皇宫高墙中,那种摄人的森森寒气,兴许,也因为他是他的胞弟,亲胞弟!
凌羽不再缄默,却是举起酒坛子,大喝一声,“好,!”两人壮饮风云,将之多年不见的古求亲情,此刻全化在了酒中,饮入腹中。
凌风浪荡江湖,已是多年,每日与酒为伴,早是千杯不醉。却在这一日,凌羽的突来之访,满载伤心事,酒入愁肠更添愁,这一日,凌风竟然喝了个酩酊,醉得不醒人事,倒在身后干草跺上,呼睡不起。
倒是凌羽,却一如先前般宁静,半点不显醉态。
此刻萧条,他四周观望,不禁看了自己的兄长一眼,眼内满是怜惜,凄凄道:“堂堂西宫皇子,却怎叫你受如此之多的苦。”语中哽咽,凌羽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凌风醉言之中,喃喃呓语,却是含糊不清。
只是朦胧之中,凌风却喃喃不断,这惹得凌羽却是颇为好奇,心道:“这么多兄长怎的多了如此多的牵挂,连睡梦中也不得安宁?”于是,他走近凌风身前,低低垂首,将耳侧在凌风的唇边,静静聆听。
“……”
“……”
“你说什么,大声点。”凌羽对着大醉的凌风道。
“画…扇!”
凌羽起身,却是凝着这一个陌生的名字,绕有意味,“画扇?”转身走出竹屋,凌羽朝着远处竹林处,蓦地一声哨响吹起。片刻而已,那数几个平日跟在凌风身后的黑衣人立即复出,来到凌羽身前,跪道:“见过四皇子!”
“嗯!”凌羽点点头,却是俨然正色,道:“三皇子平日里都在做什么?”
黑衣人料到凌羽有此一问,照实答道:“皇子平日就在街边卖画,偶有兴致大起之时,就醉倒街边,一睡天明。”
“那,他最近可有结识什么新朋友,再或,是女的?”
“女的?”黑衣人一怔,抬起头蓦一对上凌羽的眼光,又垂首,道:“皇子近日倒是画过一幅画,送给了一个青楼女子,名叫画扇!”
“画扇……青楼女子?”这倒是大大出乎了凌羽所料之中,怔了一下,复而又道:“带我到那女子那去看看。”说罢踏步而出,没有几步,却又转过身,对着那几个黑衣人道:“当年父皇给每个皇子身边都安排了近身侍卫,你们的职责就是好好守着你们的主子,你看看我三哥现在住的是什么样,穿的又是什么样,你们不觉得失职么?”
此言出,那几个黑衣人应声而跪,“属下知罪。”却又抬首,道:“是三皇子不让我等插手,否则他便会发狂!”
“……”凌风无言,却望了那竹屋门大开,门内那酣酣作睡之人,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许久,他才道:“既然如此,起来吧。”转过身,绕有意味道:“现在就带我到那画扇的居所处去。”他倒想看看,区区一个青楼女子,却怎的值得凌风为他如此痴念。
第8章旧事
夜,无边的漆黑,凄厉的雨,嚣嘶着整个泼墨般的夜,打落在皇城之上微微斜起的兽角突厥之处,偶一声雷声轰动,照打得一切更为凄厉。
漆红的城墙,层层禁锢,偶一声女人声嘶起,在这个夜中,宛如绝啸,却伴着依稀孩童声响,充斥在整个阴森的皇城之内。
“母妃,母妃……”孩童的叫嚣声,点点涣散在夜雨之中。却见数几内侍拖着一披散着发的女子,穿过雨林,迤俪了一道漂亮的水痕,末了,还原本色,了无痕迹。却见这女子,披散的发下,绝美的容色此刻却无比的狰狞,伴着身后声声孩童的叫唤声,那女子的容色,更是阴寒到了极点。
“父皇,不要处死母妃,不要啊……”
“四弟,四弟……”另一个男孩儿,约莫十来岁佐,拉住那一直冲着内侍所去的方向的男孩儿,紧尽抱在怀中。兴许是长了几岁,那男孩只一味的叮咛着他的弟弟,道:“不要看,不要看……”
“你是皇帝,为何,却如此之歹毒啊?”女子在雨中,蓦地一声凄厉声起,仰天长啸。“凌风凌羽也是你的骨肉,你眼睁睁地下令让他们的母亲死在他们的面前,你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君。”
“少罗嗦……”内侍一掌刮过女子的容颜,道:“梅妃娘娘,临死前最好给咱家安分些,这样还能少受点苦。”
女子却半点不闻他的话,却是抬首道:“我要见皇帝,我要见那禽兽……”雨打在她乌黑的发上,此刻苍白如鬼,却瞥见了那两个男孩被押至身前时,女子慌了,“带他们走,千刀万剐的没有怨言,他们还是孩子,还是孩子啊!”冲着茫茫天阙,天之弥搞之处,女子却是言与天子听的,“万岁,他们还小,一切的孽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造的,放过他们,放过他们啊,虎毒不伤子,不伤子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