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实施

曾打算向他坦白“救母计划”的决定因他这次受伤一拖再拖, 思量再三,我还是决定瞒着他自己动手。

那日的事挺有震慑力,庶福晋张氏当下便来表了衷心, 她一直以来都挺安分, 姿色平平处事也不及其他庶福晋, 时常被忽略。

这日我正给师父回信, 马氏和钱佳氏突然来访。

马氏有些姿色却很低调挺会做人, 钱佳氏有着讨喜的小圆脸,成天乐呵呵的性格不错,她们二人私下交好, 各有两个孩子,在我和诗蕊间始终保持中立。

我挺意外, 自我收回实权也并没有为难过她们, 这次她们自然也清楚我并非针对她们。

聊了许久, 原来也是为了让我放心,她们不会给我找麻烦。

由于“有威严, 好办事”,我并不想解释她们对于我“心狠手辣”的误解。

不过她们到底比张氏多层心思,简单说,她们拐弯抹角让我明白她们觉得有如今的地位,再加上两个孩子, 已经很满足了, 不会再“纠缠”王爷。

放在过去我应该会很高兴她们能有这样的觉悟, 可现在只能平添痛苦。

暗藏住自己的无奈, 我装作急切的样子, 说道:“两位妹妹误会了,王爷需要你们, 我的意思是让你们真心对王爷,千万别参与政事那些个可能伤及王爷的事。”

她们忙称是,也不知是真懂了还是敷衍我。

事后我留了马氏,问道:“听说你与诗蕊交好?”

她微怔,垂首道:“不敢,奴婢只能算有幸不惹侧福晋讨厌而已。”

我点头起身:“差不多到时辰了,高旭要跟我回趟娘家,约好了过段时间王爷恢复好一些再告诉他的,我就不留你了。”

她斟酌道:“奴婢会向瓜尔佳侧福晋保密的。”

“你们也知道,我向王爷请愿把弘晊送还给诗蕊了,就是为了与她和解。”

她垂首答:“是。”

这些天我经常往外跑,借口采购想自己动手,还时常拉着高旭一同出去,就是怕太突然,为了避让他们注意到,今天我依然是像往常一样。

到门口时我才向高旭说出实话,他听了我的计划很是震惊,然而木已成舟,在我威逼利诱下,他只能选择帮我做完这事然后帮我继续保密。

况且上次被我套出是他通知胤禟的话,也由不得他不情愿。

不远处的林间隐隐看得见一辆马车,紧张的心渐渐平静,阿玛、姨娘、二妹素丹已经等在门口,我在高旭搀扶下下了车,他们不情不愿行了礼。

我不耐烦说了句免礼,便径直往里走。

“王妃。”巧月不知是见了我激动还是为额娘着急,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我向她微微点头,问道:“额娘怎么样了?”

她摇着头抹了抹眼角的泪,几欲开口都哽咽地说不出话,阿玛见状颇为不悦,叹口气道:“大夫刚瞧过了,说…不行了,王妃来送她最后一程吧。”

我握着额娘的手眼泪开始嗒嗒直落,唤了好多声都唤不醒,不到一株香时间,额娘就离世了,守在一旁的大夫确认了以后,跪着道节哀。

我发了一通脾气赶走了大夫,冷冷道:“我要带走额娘的尸首。”

众人大惊,阿玛气得不轻却碍着身份,说道:“这不合礼节。”

“我管不着,额娘在这受气了一辈子,她跟我说过逝去后想回老家安葬。”我抽了抽鼻子,态度冷淡。

“胡闹。”他终于憋不住脾气:“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吗,亏你现在贵为王妃,皇家怎容得你乱来。”

我冷哼道:“王爷有伤在身,才派了高旭跟着,是不信王爷还是嫌不够明了?”

阿玛铁青着脸撇撇高旭又不敢发作,素丹对他耳语了几句,堆着笑向我走来:“姐姐别生气,阿玛也是一心为你好。”

我微侧身避开她想来握我的手,她脸色发白,仍是强颜欢笑:“王妃您先坐会儿,阿曼,去沏壶茶。”

阿玛也稍有缓和,跟着附和,显然是苏丹说了什么让他觉得有了解决办法,莫非他们真派人去找胤祺对质了?时间紧迫,世事难料,越拖越危险。

我在袖子里捏紧了拳头,现在是做最后选择的时候了,我长舒口气,取出右袖中的小笛,吹起了《葛生》。

心念着额娘的离开和对跨越百年亲人的离思,我这半吊子竟真的把这曲子吹得悲情幽怨,催下泪来。

“之前所有的恩怨如今也该结束了,阿玛你就让我带额娘去她想去的地方吧。”动之以情,只盼这么多年好歹有一丝夫妻情分。

没想到他虽语气吞吐,仍是不为所动:“你额娘都去了,葬哪不是葬?在这既不用冒什么风险,你也能时常回来看看…”

软的行不通,我板下脸,决绝道:“带走!”

“不孝女!”他大步向我走来,大掌欲挥,高旭眼疾手快挡在我面前,严肃说道:“张员外,不得对王妃无礼。”

僵持之下,有人来报恒亲王府有人求见。

他们果然去找了胤祺!素丹挑眉忽视了我的愤怒的目光,扬声道:“王妃方才一直这么着急,阿玛和我误以为您是怕被人拆穿了骗局呢,这下好了,应该是王爷再派人来证明了。”

只要不是胤祺亲自来阻止,我只能一口咬定我说的是真话,暗地威胁来报的那人了,事情越来越麻烦了,还不知道师父那边怎么样,会不会有危险,乱成一锅粥,真想直接联合高旭跟他们打一架强抢。

来的竟是诗蕊的贴身丫鬟小玫,见完礼,她对阿玛说:“瓜尔佳侧妃收到了您的消息,特意让奴婢过来解释一下,王妃的事都是王爷的意思。”

素丹得意的笑顿时僵在脸上,不可置信地冲过去捏住她肩膀,嘴角抽搐:“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见她鲁莽的样子,阿玛生气地低吼道:“素丹。”

我上前掰开她的手,让小玫先回去。

素丹空洞的眼神突然恶狠狠扫过来,高旭不动神色站到我们中间来隔住了她。

阿玛气得坐回位上,闷声道:“带走带走,赶紧走。”

“站住!”不待我迈开腿,素丹厉声道:“王爷允许又如何,这就是违背伦理的事!皇室容不得这事,王爷是皇子不会怎么样,到时候事情败露替罪的是我们!”

我硬着头皮忽视她,却被阿玛叫停了。我缓慢转身,在阿玛盲区跟高旭口语:“强行动手。”

“报!”他迟疑间,又有人进来通报。

“讲!”

“雍亲王府有人求见。”

最终竟雍亲王这部棋起了作用。

叶楠枫还未从帘里走出来,我就立马凑上去:“额娘怎么样了?”

“既是我的药,又是在时辰内,我自然能保证。放心吧,你额娘不会有事的,过会儿就会醒来了。”

“多亏有你。”我递上一杯水:“雍亲王府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他摇头,说道:“按你原话转达的,他便派了人随我来,并未见到他本人。你方才说那侍卫话语模糊,看样子雍亲王和那侍卫都不知今日到底是何事,纯粹只是为了帮这个忙。”

“如若出事方便自保。”我感叹:“如此精明,不愧是雍亲王。”

我虽明面上会为他登基贡献了极大的作用,可那是因为我知道最后的王者就是他。如果没有这一点,我一旦牵扯进权力中心,大概会死得很惨。他这样有手段,不知我的威胁利诱,他今后会不会加倍还给我,但这并不影响我此刻沾沾自喜:他信了,我赢了。这也意味着那个最大的赌注,我胜算又大了些。

以死相逼了高旭让他不能告诉胤祺,虽然对不住他,可我别无选择。

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我睁眼说瞎话的水平练得如火纯青连我自己都佩服,口若悬河缠着胤祺编我在外面发生的趣事。

他恢复后很快又参与了朝堂生活,形势越来越严峻,我只当看不见,这几天安心在家雕刻小木人。

随着日子的逼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终于再难强颜欢笑,信写了无数次,屡屡被泪浸湿到不能用。

今晚我又将胤祺赶去了书房,从上上个月起我就开始借着每月那几天难受为由发脾气,说他在碍着我了不方便将他赶去书房休息,而他总是一味迁就我。

其实那些都算不上理由,我要的只是他习惯,所有人都习惯,因为习惯可以掩饰一切。

计划定在第二个晚上丑时,没有留守夜的丫头,也撤换了守门的侍卫,小晶的事上王昆欠我个人情。

如果不是今夜有计划一直醒着,我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他不在我身边睡的时候,半夜都会来看我是否睡得好,有没有做恶梦,有没有踢被子……

我唯有不停告诉自己,为了今后能有机会长伴胤祺,我必须这样做才会减轻我的不舍。看到他为我做的越多我越该坚持,这一次,让我来替他扛。

康熙五十一年九月二十八日丑时一刻,我顺利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