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禽牧北将“昼夜”的特征详细告知将羽后,第二天上午,他便收到了将羽派人送来的解药附上将羽的一封亲笔信,上边写着:别忘了咱们的约定哦。不知怎的,米禽牧北总隐约感觉有些奇怪,也不像是为了与将羽的约会而苦恼,但当下之际,没有时间考虑这些莫名的念头。
拿点药后,米禽牧北第一时间吩咐野离久核实解药的安全性,确认无误后给昏迷的赵简服下。
不多时,赵简便苏醒了过来,已然毫无中毒迹象,不过身体仍旧十分虚弱。赵王爷见此对米禽牧北的态度也算有了些许好转,他扶着尚未痊愈的赵简,总算放下心来,朝米禽牧北说道:“多亏了你的解药,阿简才得救。”
“岳父不用客气。”听到了赵王爷的夸奖,米禽牧北不由自主的得意起来,时不时的撇向赵简,那充满希望的眼神就像只渴求主人爱抚的小狗,纯真无邪。米禽牧北自认为,他确实应该得到夸奖的,为了这件事,他没少操心。
赵简并不理会米禽牧北,冷言道:“如果不是他绑架我,我怎么会中毒。找解药救我,也算功过相抵,何须言谢。”
米禽牧北一听急了,没得到赵简的夸赞不说,不曾想还被说了一顿。虽说赵简说的似乎也合情合理,但米禽牧北仍然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娘子,你这心也太狠了吧。”
赵简瞪了米禽牧北一眼,轻言道:“我说的有错吗。”不知怎么的,米禽牧北竟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自觉点低头,像个做错事的孩童。
赵简尚未痊愈,身子还有些虚弱,也不着急与米禽牧北斗智斗勇。她知道自己该动手了,这些天被这莫名的无妄之灾搅乱了阵脚,无端浪费了许多时间,待痊愈之后,也该做些事了。
这天夜里,花开月圆,过几日便是中秋了,这几天月亮拼了命的放着光。赵简睡下后,赵王爷也轻轻掩上门离开,却又感觉毫无睡意,于是不自觉的在院里瞎逛,他心中总有几分孤寂与落寞,像一根根丝线绕在心头。
米禽牧北正巧从书房出来,这看不完的兵书压得他喘不上气来,再加上心里的事太多了,夜深人静时他竟有些烦躁。
米禽牧北刚出门准备透透气,就听见赵王爷一声声低沉的呼唤:“诶!小子!过来过来!”
米禽牧北也顾不上纳闷,径直走进凉亭,只见赵王爷一人一壶酒,几盏小菜,花间独酌甚是惬意。
“岳父您叫我。”米禽牧北开口。
“坐坐坐,”赵王爷抿了口酒,示意米禽牧北坐下,反驳道,“什么岳父娘子的,便宜都让你占尽了。”
赵王爷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本以为到了西夏日子一定不好过,他都做好了自杀明志不拖累阿简的打算了。没想到这府上的丫头下人各个都将他当成家里的老祖宗惯着,说一不二,让他十分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这是米禽牧北的特别吩咐。渐渐的赵王爷这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也就敢半夜找下人讨酒喝。
赵王爷给米禽牧北倒了杯酒,示意他一同喝一杯。难得今夜有机会他们两个老爷们对月相饮,有些话,赵王爷早就想跟米禽牧北好好说说了,真面对面时,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米禽牧北问道:“岳父这么晚了不休息,小心累着自己。”不得不承认,在牢城营的时候,米禽牧北曾想过除掉赵王爷。那时他听闻赵简的遭遇,以为天下的爹都一个样,视子女为洪水猛兽,后来才发现,原来只有自己的爹是这样的人。而赵简的爹可以为了她忍辱负重屈居夏人府第,甚至愿意为了赵简以身明志,而赵简可以为了她爹放弃一切,不惜心甘情愿的远走故土。米禽牧北很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因为那是他注定得不得的东西。
“我之前听元仲辛他们叫你丁二,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什么‘米禽牧北’了,”赵王爷似乎有些喝醉了,“这名字听起来就像是个放羊的,还是丁二好,多简单多好记。”
“岳父说的是。”面对赵王爷的调侃,米禽牧北无奈讪笑。
“其实啊,你对阿简的心思我都明白。这些天我也能看出来,你对阿简确实上心。”赵王爷叹了口气,无奈道。
米禽牧北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也就沉默着,听赵王爷陈言。在米禽牧北内心中,也想知道赵王爷对他有何看法。
“我也没什么追求,也不求阿简能找个大富大贵的夫君。就希望她这辈子能平平安安的,找个情投意合的郎君,护她一世周全便好。二人风雨同舟,在自家的小院里拌拌嘴看看花,管它什么江山社稷。过几年啊,再生个小崽子,我要是有命活到这岁数还能听到一声外公。可惜啊,当初就不该让阿简读那么多书,现在非得跟天下男子比高低,死活不愿意嫁人。唉。”
米禽牧北静静听着赵王爷的抱怨,也不言语。赵王爷小喝了一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好不容易啊,阿简终于有一个心上人了。这元仲辛除了身世惨了点,别的方面倒还算不算。自从他来了邠州,我就天天数着手指头盼啊,盼他俩啥时候成亲。没想到,都让你给搅和了。也不知道阿简这辈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王爷白了一眼米禽牧北,继而又喝了一杯。
米禽牧北却并不愧疚,反倒有些窃喜,于他而言,赵简和元仲辛不能在一起,他才有机会。他朝赵王爷微微一笑,问道:“那您觉得,我怎么样?”
“你?”赵王爷不可置信般诘问了一句,“你就更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米禽牧北面带焦灼与不平,急忙问道。
“作为一个长辈,我还是奉劝你,趁早断了念想吧。否则日后情深不知处,是要生不如死的。”
米禽牧北略带不悦,这仗还没开始打,就被上级以“必败”为由卸了兵权,换谁谁心里会好受呢。米禽牧北问道:“怎么个生不如死法?”
赵王爷微微抬眸,望了望米禽牧北那一脸较真的神情,嘲笑道:“且不论阿简心中已经有人了,光你俩这身份,就注定了这是一场苦恋,你难道不知道吗?”
米禽牧北一时语塞,其实赵王爷说的这些,米禽牧北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也问过自己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把赵简带到西夏来,是因为她有利用价值吗?他并不否认这一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米禽牧北一想到等他回了西夏后,赵简就要和别人双宿双飞了,心里越发不平衡。于是他铤而走险,将赵简带回了西夏。
他是喜欢赵简的,米禽牧北想。可若他们二人相恋,就注定了其中一方必将倾尽所有。那个人会是他吗?他第一次为一个女子这般疯狂,一改昔日常态。以前,米禽牧北的生命中唯有一片苍白,来时之途无迹可寻,去时之路毫无方向。在这样的迷茫与孤寂中,有抹红色忽然误闯进他的心中,将米禽牧北从深渊中拉起,他又怎可能不为了这抹明媚的红色疯狂动心。但是,米禽牧北有勇气为赵简放弃一切吗?他心中没有答案,也没有勇气许下任何保证。
赵王爷醉后,米禽牧北独自想了很多,只觉得今夜的风有些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