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才亮,司马离忧还未起床,便听门外传来春华秋实焦急的声音:“公子,公子,不好了……”
司马离忧很是有起床气:“死妮子,能有什么不好,是走水了还是杀人了。”
他慢腾腾穿衣服,姜云曦却十分警觉,迅速穿衣开门放那姐妹进来。
春华秋实看着这二人却是不肯进屋。春华只在门口道:“公子,昨日夜里我二人被熏了迷香,咱的包裹竟让人盗了。”
秋实道:“咱大部分的盘缠都在里面,公子,这可怎么办呀?”
司马离忧一听如此立刻清醒。他胡乱披了外袍,道:“什么?真是‘日日打雁,竟让雁啄了眼’,是什么样的贼有如此手段,能在咱身上得手?”
姜云曦道:“如今武林大会召开在即,江湖各路英雄齐聚,自然,各色人等也来此凑热闹。鱼龙混杂,是咱们大意了。当初,洛阳地界有名盗贼倒是有两位,便是盗探花胡安宁和千手观音李玉堂。这胡安宁本是武帝时的武探花,后因被人构陷遭流放,便索性落草为寇,不过,他坚持只盗官府,劫富济贫。倒是这李玉堂,上到皇宫内院下到市井小民,看他心情,无有不盗,而且,他不是一个人做贼,他是做贼首,手下领着一群小弟。昨夜这事,怕是此人所为。”
司马离忧衣衫穿的潦草,春华秋实赶忙去帮他整理外袍。
“这个什么千手观音,若落在我手里,小爷我非得剁他一手报今日之耻。”司马离忧愤然道,又问:“春华秋实,咱们还剩多少盘缠?”
春华道:“只有二两纹银和四吊铜钱了。不过是咱们四人三日食宿之需。”
司马离忧气的跳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道:“先去用早饭,然后跟我上街……”
众人不知道他上街做什么,以为是要寻谋生之道,却听这公子说:“上街捉贼去。敢偷爷的东西,得让他们加倍吐出来!”
春华不知道他如何去捉贼,问:“可公子,我们并不知道是本地贼还是流窜的贼偷了咱的东西呀,咱们找谁呢?”
司马离忧道:“天下贼一样可恶,还管什么流窜和本地之分。我非得拿个来出出气。”
姜云曦忧心道:“这京城之中,除了流窜之匪,盗贼亦是分势力范围的,背后也有其帮派护着。若是我们上街去捉,岂不惹麻烦。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还是……”
司马离忧哪里肯咽下这口窝囊气,自然是听不进姜云曦所讲,不高兴道:“那姜兄大可离我远些,免得沾了麻烦。”
姜云曦未想到他如此便翻脸,也不示弱道:“谁昨晚说的同闯天涯生死相随?只这一夜便不做数了吗?”说完,自己先下楼去了。
倒是春华秋实听姜云曦如此说,心里翻江倒海畅想了无数,他家公子与那姜公子多少不可描述的情态。又瞅着自己公子,怎么看怎么像个被人指责的吃干抹净便不认人的负心汉。
司马离忧被姜云曦一呛,也觉得自己这脾气是太过骄纵了。但又不肯去认错,只看着自己还未束好的一头墨发生闷气。
见俩丫头看着自己,有些羞愤道:“春华秋实伺候束发。”
待这主仆三人收拾停当自楼上下来,姜云曦已经坐在临窗一个桌上,点好了四份白粥,两道小菜并四份蟹黄包。
司马离忧等走过来坐好,却也不好意思去吃。
姜云曦看他那绷着的脸,知道他还在为方才的口角赌气,道:“怎么,还用我喂你吗?”
司马离忧这才忍着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着夹起个蟹黄包道:“我只是不爱吃包子而已。”
边说边去咬那晶莹剔透软乎乎的包子,姜云曦忙提醒:“小心烫。”
还是晚了一步,蟹黄包里鲜美的汁水蹿了司马公子一脸。
姜云曦赶紧拿出帕子给他擦干净。一边擦一边说:“这蟹黄包多汁,要先咬开一点点,吸净汁水再吃。”
司马离忧自然不肯承认自己没吃过蟹黄包,没好气道:“这京都破地方,做个包子都这般古怪。”
姜云曦也不再理他,自己默默吃起来。
春华秋实为他们泡好黄芪茶,又取来湿帕子为司马离忧净了脸,方才用饭。
嘴上万般嫌弃,等一个蟹黄包入肚,司马离忧登时被这美味俘获,一个接一个停不下来。见此,姜云曦又让伙计加了两屉。
春华却发了愁,这包子虽美可价钱不菲,如今,他们荷包里的钱哪能这样没有计划的花呢。
姜云曦看着俩丫头知道她们的担心,道:“莫要愁银钱之事,我这身上还有些。”
司马离忧吃着包子说:“就是,莫愁,千金散尽还复来。咱们还可以去挣不是。”
“公子,如何挣?”秋实很想知道自家少主的生财之道。
司马离忧轻轻弹了下她的脑壳道:“咱无忧谷是怎么挣钱的?”
秋实道:“卖药材,为人出诊瞧病。”
司马离忧不慌不忙用完了粥才说:“咱们三人也算是谷中翘楚,于这治病救人也算经验颇多,还愁没有钱赚吗?走,咱先去捉贼,解我心头之恨,然后赚钱。”
于是,与昨日刚到京城看哪里都惊叹新鲜不同,今日的离公子是看哪里都不顺眼,看谁都像贼。
也是该着,这四人才逛到一处杂耍卖艺处,便见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里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并不是在看表演,而是在人群里穿梭。司马离忧看的清楚,那人正在以极快的手法盗取看表演众人的荷包。而那些被盗之人,一个个都被表演吸引,加上人们挤挤挨挨,根本没发觉自己的荷包已经不翼而飞。
正当那小贼得意洋洋收获丰满待要离去之际,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这哪里是只手啊,那力道简直是一座山,登时压的那小贼站着都困难,便苦着脸矮着身子回头看,只见一张美艳绝伦的脸配着微微的笑正看着他。小贼忙告饶道:“大爷,不,好看的少爷。咱们素不相识,您招呼小的有何贵干啊?”
这好看的少爷正是司马离忧,身后跟着姜云曦并春华秋实。
司马离忧手下轻轻一动,就听那小贼发出一声惨叫,两条胳膊便垂了下来,原来,司马离忧竟是瞬间给他把胳膊肘给错位了。那手法快的比刚才这小贼偷钱还快还顺溜。
司马离忧用羽扇一指那小贼下巴,道:“兄台莫叫,在下只是下了你的关节,只要你肯配合,不会伤你。”
那小贼知道是落到高人手中了,便不住点头道:“大爷,有什么您尽管吩咐。”
司马离忧羽扇一展,道:“好。我问你,这京城里有多少盗贼?最近有没有外来大盗?还有,西市好运来客栈是谁的地盘?”
那小贼双臂痛的动不了,苦着脸说:“大爷,这盗亦有道,我今天要是把这京城同行的底子兜给您,我就甭在此混了。我只告诉您,是那千手观音李玉堂管着西市这地方,我等只在他手下混个吃喝。”
司马离忧看姜云曦一眼,想,果然是他,便问:“千手观音李玉堂,他现在在哪里?”
那小贼道:“他,带着几个弟兄去白马寺了,今日那里开庙会,活儿多。”
司马离忧伸手从那小贼腰间拿出好几个各色的荷包,看了看,问:“这都是在这里偷的?”
那小贼道:“爷,这是我这三天总共顺的。”
司马离忧将那些荷包扔给春华秋实,又在那小贼身上一碰,那两条胳膊瞬间完好如初。司马离忧道:“这些钱就算你付了诊费了,滚吧。”
小贼心里那个气呀,明明是被你卸了胳膊,你回头给安上了还来要什么诊费?可明显技不如人,多说多挨揍,只能点头哈腰一溜烟跑了。
“这就是你说的看病挣钱?”姜云曦简直看呆了。
“嗯,反正这些钱也找不到失主了,不如你我先拿来用用。”司马离忧揽住他肩膀道:“走吧,姜兄。”
姜云曦问:“去哪里?”
春华秋实倒笑了,说:“姜公子,方才我们少尊主在那小贼身上涂了无忧谷特有追踪药粉,现在,自然是跟着他去端老窝啊。”
要说这俩丫头也是伶俐,方才在别人不注意时便拍了那贼药粉。这便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昨夜你等敢给我无忧谷之人用药,今日,我无忧谷便要跟着少尊主去端你家老窝。可怜了这里的贼,流年不利,该着倒霉。
说着,秋实自腰间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飞出一只通体黑色的蜂来。姜云曦认得这便是信蜂。只见那小蜂便慢悠悠往一处飞去。
司马离忧道:“这边,跟上。”
这蜂儿竟是往白马寺方向而去。
姜云曦道:“难道,方才那小贼是找千手观音李玉堂报讯了吗?”
司马离忧笑道:“那样最好,我正要去寻这贼头子,要回咱的东西。”
才走了没多久,只见迎面气冲冲来了五六人,都着利落的短衣,有的身上还背着刀剑。为首一人,身材消瘦,面皮白皙,留着三捋关公美髯。他旁边便跟着刚才那放走的小贼。
司马离忧眼里都是狠厉:“果然,这窝子贼这次全来了。竟敢偷到本公子头上,今天非各剁你们一只手。”
那小贼还确实跑去找他们老大了。告诉老大这地盘来了外来户,黑吃黑来了。千手观音李玉堂一听这还了得,这要是不把场子找回来,他们干脆收拾行李滚蛋,把这块地儿让给人家算了。当即,招呼正在庙会上干活的弟兄们,雄赳赳便找司马离忧等寻仇来了。
显然,那小贼也未成想这么快就又碰见司马离忧。他一指司马离忧道,“老大,就是那个小白脸。老大,你可小心,这小子会卸人胳膊。”
那千手观音双手叉腰,对司马离忧等高声道:“兄台,请问来自谁的座下,或是何方神圣游历到此,烦请报个名来。”
“你是千手观音?”司马离忧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
李玉堂道:“正是在下。”
司马离忧道:“我等可没那个荣幸并非各位同道中人,只因昨夜在西市,我这侍女被熏了迷香盗走包裹,失些银钱是小,却有损我无忧谷名声。今日,是必要追回来的。各位,谁拿了请完好退回来,再自断一臂,我便不再追究。”
李玉堂一听哪里肯依,翻脸道:“我们做贼的只会偷不会还。自断一臂?公子,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让我等断臂。”
说着,那群人纷纷亮出兵刃便冲了过来。
春华秋实祭出断情绝爱便迎了上去,与那群贼人杀在一处。
姜云曦刚要冲过去,司马离忧拦下他道:“对付此等,春华秋实都委屈了,何须你我动手。”
确实,这些梁上君子偷窃手法高超,这武功可真的稀松平常,十几个回合下来,便被春华秋实打的只有招架没有还手的份儿。
这边儿刚交手没多久,只见街另一头也有一群人打了起来。司马离忧飞身上了街上牌坊,只见一群人在围攻三人。仔细看,这三人中还有熟人,便是乂公子和颖公子,另一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未曾见过。
司马离忧跳下来,一展金羽扇道:“姜兄,我们得速战速决,乂公子等有危险。”说着,挥扇杀入那群贼人之中,羽扇如刀,利索砍断了每人的一只手,只留了千手观音完好。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司马离忧用扇一指千手观音道:“小爷司马离忧,尔等作恶多端,该有今日之报。说,我等行囊在何处?”
没想到,那千手观音毫不惧怕,蔑视道:“你杀了我也不能坏了道上的规矩,偷了就没有还的道理。今日,你害我弟兄,日后,我必找你报仇。”
“那小爷恭候!”司马离忧说着手起扇落,也断了这贼首一臂。也不纠缠,对姜云曦道:“快走,去救乂公子。”
此时,乂公子等已经力渐不敌,颖公子的银灰缎子外袍上已经被刺破了两处,另一个蓬头垢面的人也在奋力抵抗,胳膊上腿上躺着血迹。只观打斗便知道,围攻这他们的绝非方才那群不入流的毛贼,而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司马离忧和姜云曦迅速杀了过去。
高手对招,招招都是杀气满满。
姜云曦一把重剑左右击杀,司马离忧挥动金羽扇与他并肩而战。
这二人刚一加入,那群人便觉察到威胁。瞬间分出一半来围攻这二人。
六七人默契围城一个圈,似是一个剑阵,同时出剑刺向中间被困之人。二人见剑锋自四周刺过来,一起运轻功飞身半空。随即,二人握手,互为支撑,剑扇配合纷纷扫向围攻的人。
那群人被二人深厚内力扫到,纷纷倒地。
刚落地,便又有一波攻击过来。二人便分别对招三四人。
姜云曦的重剑是普通剑的两倍宽厚,加上深厚内力加持,那些高手剑锋未至便被纷纷荡开,他脚下更是灵活,走的是伏羲八卦阵,这普通阵法根本困他不住。司马离忧一展金羽扇,迎面也对上四五人。他那扇子看上去轻柔无害,哪里知道,如刚似铁,只要被扫上便是伤筋断骨之伤。
春华秋实见自家公子有姜云曦帮衬对付这些人并无危险,便放心将这些人交予公子历练,二人直接救乂公子等人。
打斗一阵,春华秋实见这些人实在难缠,便挥了迷药,将那围攻他们的人迷晕,趁乱带乂公子等逃到另一条街僻静处。
乂公子道:“多谢姑娘。我等无碍,快去救你家公子。”
春华秋实一笑道:“那几个人困不住他们。”
听她们如此说,司马乂才放下心来。
春华眼尖,瞧见乂公子右臂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洇湿了衣服,便道:“乂公子受伤了,春华为您包扎下。”
司马乂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被伤到。
春华自腰间取出一小瓶金疮药,动手将司马乂受伤处的衣服撕开,露出一段结识如玉的手臂来。
大概是不习惯在女子面前露出肌肤司马乂红了脸,道:“有劳姑娘。”
见他如此,春华也想起之前司马离忧玩笑说要将她姐妹许给这二位的话来,也红了脸。但她很快调整情绪道:“救死扶伤乃是医者本分,公子不必客气。”
秋实在一旁帮忙,将这二人神情看了个满眼,心中不禁笑道:“如此看,这乂公子于姐姐还真是良配。”
处理好伤口后,众人便静心等待司马离忧和姜云曦过来汇合。
可是,等了半柱香也未见二人找过来。众人便知道事情有变,返回方才打斗之地,只见一地死伤,却不见司马离忧和姜云曦的半点身影。春华秋实连忙放出两只信蜂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