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雨打残荷

暴雨打残荷,这便是秋池的凄凉!

我和秋岚所到的秋荷镇上便有一个大大的荷池。

秋色已深,满池的残荷已然红消香败。我和秋岚静静地站在一个农舍的屋檐下,看着这些可怜的花儿在暴雨中颤抖、挣扎,用自己的生命捍卫最后的那份美丽。

任何的美丽,也许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想。

看到暴雨中的残荷,我觉得这些瑟瑟缩缩的荷花,它们的命运就像我和秋岚一样凄凉!

尽管我也知道,这些瑟瑟缩缩的残荷,即便到了冬天,它们也还保留着对春的希望!

但我总在怀疑,在这样凄凉的暴雨中,当它们的生命也被剥夺了的时候,它们的希望真的不会被摧毁吗?

荷塘边上,有一户小小的农舍。此时天色尚早,农舍的主人们尚未起床。

我和秋岚害怕惊醒了人家的好梦,便站在屋檐下避雨,看着那些暴雨中的残荷怎样在风雨中飘摇。

“小熊,你知道吗?每当暴风雨来临,这些荷花便会将自己的希望深深地埋藏起来,直等到来年的春天来临!”秋岚看着池中的残荷,这样向我说道。

是的,希望深埋在人们的心间,无论是多大的暴风雨也不能摧毁!

雨声沥沥!秋风凄冷!我和秋岚看着池中的残荷,内心中的希望却不住地沸腾起来,一直也不肯停歇!

只是我和秋岚忘了,风雨虽然不能摧毁这些残荷的希望,却能够轻易地摧毁它们的生命。

是的,我和秋岚都忘了一件事。尽管我们已经逃离了九道山庄,我们此时身上所穿着的,仍然是九道山庄中奴隶的衣服。

在观看秋池残荷的时候,我们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已经远远的发现了我们。准确地讲,是有一个人远远的发现了我和秋岚身上穿着的衣服。

九道山庄的奴隶,是绝不允许迈出山庄半步的,这是山庄方圆近两百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举报者有奖!这便是九道山庄防范奴隶出逃的最后一层禁锢。只是我和秋岚都看不到这一层禁锢,我们天真的以为,只要逃出了山庄,我们便是自由的了。

我和秋岚静静地站在秋池边避雨,这时的我们,压根儿没想过这一场暴风雨倾刻间便会降临到我们的头上。

农舍的门开了,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男人披着蓑衣挑水,女人燃火做饭。

这是一对勤劳善良的农家夫妇,在看到他们的时候,我和秋岚都感觉到了这一点。

“妹子,大兄弟!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站在屋檐下?进来避避雨,吃些饭再走吧!”男人开门的时候,这样对我们说道。

我和秋岚都无法拒绝这样的热情,更重要的是,跑了这一夜,我们肚子也早就饿了。

我们接受了这一对农家夫妇的好意,却没曾想过,这一个小小的举动,竟然断送了他们的生命!

我们正吃饭的时候,风雨似乎更加狂暴了起来。在这样狂暴的风雨声中,谁也没有听到,在农舍的外头,此时已响起了我最为熟悉的马蹄声。

“嘭!”我们正吃着饭,农舍的门便被踢开了,九道山庄的人举着刀剑冲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无缘无故闯到我们家来?”我和秋岚一时之间都惊呆了,全然没有注意到,此时,那位忠厚的农家大哥已经向着这群人迎了上去。

“窝藏山庄奴隶,死罪难饶!”领头的大汉举起手中的长刀,只是一刀,便砍下了那位可怜的农家大哥的头颅。

我看到农家大哥的头颅在半空中飞扬了起来,那一张善良纯朴的脸上,还保留着心中的疑问!接着,一道殷红的血柱从他的脖颈中喷了出来,足足有一丈来高,随即又化成缤纷的血雨,夹杂在风雨中四处飞扬了起来。

或者,这便是他心中的冤屈吧!那时候的我常常地想。

“不!”我、秋岚和农家大嫂一齐喊了起来,这是冤屈的呼声。只是,就算是再大的冤声,也唤不醒这昏沉沉的天地!

“你们要抓的,是我和小熊,为什么要伤害无辜之人?”我看到秋岚勇敢地站了出来,拾过农家大哥的头颅,缓缓地将它拼凑到了大哥的身躯之上。

“连九道山庄的奴隶也敢包庇,这就是罪!”领头的大汉冷冷地喝道,举着刀又逼近了大嫂的身边。

我看到那位温柔善良的农家大嫂在自己的身边瑟瑟发抖,脸上流露出绝望和悲愤,就像风雨中不住颤栗的荷叶。那一双清澈的眼眸之中,似乎还保留着对我和秋岚的质问,我的心中平生第一次泛起了深沉的愧疚之情。

“司马天!要杀便杀我吧!”我挡在大嫂的身前,张开自己的臂膀死命地护住他,向那位领头的大汉喊道。是的,那时候我认出来了,这一位大汉,正是九道山庄中的侍卫长,名字便叫作司马天。

是的,他叫司马天,在九道山庄所有奴隶们的眼里,他就是他们的天。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直到有一天我将它送进坟墓。

“逃跑的奴隶,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庄主会让你们生不如死的!”司马天的眼里闪过一丝暴虐,却没有理会我,只是一脚将我踢了开去。

我小小的身子顿时便轻飘飘地飞了起来,在半空飞扬的时候,我看到司马天手中的长刀缓缓地捅入了大嫂的胸膛,那满腔的冤屈,顿时就像奔涌的泉水般喷射了出来。

我闭上眼睛,将这一幕牢牢地记在了心中。我的眼泪不由地流了出来,夹杂着淋漓的雨水和鲜血,淌到了我的嘴边。我伸出舌头,尝了尝它的味道,苦苦的、涩涩的、咸咸的,是的,这是我一生中永远也不能忘记的味道。

我和秋岚再一次被抓回了山庄。这一次,尽管秋岚还是将所有的责任揽到了自己的头上,我还是被山庄的那些侍卫们毒打了一顿,足足昏迷了五天五夜才清醒过来。

至于秋岚,她所受的惩罚一定比我还要凄惨,只是我没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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