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岚这一次关了三个月才从黑屋中放出来。
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憔悴得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但秋岚的发辫依然编得整整齐齐。每次走路的时候,她脑后乌黑的辫子仍是一如既往地飞扬着,永不妥协,就像她那颗永不妥协的心。
只是她那又大又黑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最初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朵朵仇恨的火焰。
“小熊,假如你有一天逃出去了,一定要学好武艺,替我报仇。”这是秋岚看到我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作为一名逃跑过的奴隶,秋岚出来之后,被分派到院子里干杂活,劈柴、挑水……每天的任务都没完没了的,几乎和我一样忙碌。
但无论是怎样的辛苦,秋岚眼里的神色依然坚定。
是的,秋岚一直是个坚强的人。
只是现在,她再也无法从九姨太的房中偷到任何的食物了。每天她所能吃到的,仅是一小碗发着馊臭的剩饭。每天辛苦地做完所有的活计后,再回到那间小黑屋里睡觉。
我不敢在白天和她说话,因为这样会加重她的罪责,甚至会夺走秋岚那仅有的一碗馊饭。
每天,只有到了深夜,我才能带上豆饼渣和青菜叶混成的饭团,偷偷地送到小黑屋里给她吃。
那时候我的心里很迷茫,我觉得我和秋岚的逃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因为,我们所承受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但我知道秋岚一定没有死心,一定天天都还在想着逃跑的事情,只要看到她眼中不时隐藏的恨意便明白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应该支持她,和她一起逃跑。
直到秋岚有一天和我说了一句话。
秋岚说:“希望之所以是希望,就是因为我们在绝望中也不曾放弃。”
是的。只要放弃了,希望便不再是希望。
我知道秋岚的话很对。这一天以后,我在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只要一找到机会,我便要带着秋岚一起逃出这暗无天日的九道山庄。
这一等便是六年。
在这六年之中,我和秋岚仔细地观察着山庄中的一切动向。
巡逻的守卫、打更的更夫,甚至连山庄中的每个人晚上会醒来几次,我和秋岚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六年之后,九道山庄建得更大,也更豪阔了。不少地方都修建了美丽的假山和池沼,就连九姨太的院子里,也堆出了一座小小的假山。假山之上,栽种着各种稀奇古怪的花草树木。
每到天黑的时候,看上去就像一个鬼气森森的大坟墓。在这个大坟墓上面的几棵丑陋无比的树冠上,还挂着数十个养着鸟儿的笼子。每天清晨,这些养在笼子里的鸟儿,便会叽叽喳喳的向主人献媚。
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些鸟儿,更讨厌它们看到九姨太时,那叽叽喳喳的献媚的声音。因为它们是我最讨厌的九姨太养的,我甚至想过悄悄地掐死它们。
其实再美丽的鸟儿,一旦失去了自由,它们就不配再称作鸟儿了。现在的我常常这样的想。
我记得秋岚曾经说过,这世上之所以有人不怕苦难,是因为他们的心中拥有希望;这世人之所以会有人感到幸福,则是因为他们拥有自由。
是啊!自由,这个最美丽的字眼,什么时候,我和秋岚才能拥有它呢?
那时候,身在九道山庄的我和秋岚,是多么渴望着拥有自由啊!可是我们一天天辛苦劳作,便连彼此间见面问候的权利都被可憎的九姨太给剥夺了。
我和秋岚的机会终于再一次来临了,那一天晚上,我将几天来攒下的豆饼渣子和青菜叶子,全部捏成了拳头大小的饭团,装在一个破布兜里,然后从马厩中悄悄地溜了出来,带走了一直在等待着我的秋岚。
由于事先有了周密的计划,我们这一次的逃跑异常顺利,顺得得我们一路无阻地逃出了九道山庄,一直逃到了离山庄近二十里的一个小山村。
夜是那么的黑,风是那么的冷!可是,当我们顺利地逃出九道山庄的时候,我们的心便快活得像从笼中出来的鸟儿。我带着秋岚在九道山庄外面的山坡小道上疾奔,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只想着尽快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щщщ¤ Tтkǎ n¤ ¢ 〇
饿了,我们就吃一口随身携带的饭团;渴了,就顺手在溪沟里兜些水喝。
这样,我们一直逃到了二十里外的秋荷镇。后来,我就是在这个秋荷镇上,遇到了遭人围攻的夏芸。
我们到达秋荷镇的时候,天色已经濛濛亮了,不一会儿,便下起了大雨,我和秋岚不得不找处人家避雨,以致中断了我们的行动计划。
假如这一天我们没有停下来避雨,那么,更悲惨的命运就不会发生在我和秋岚的身上了。我想。
只是,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