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小妍道:“好菜必有好食材。这块五花肉肥瘦相隔多,炖制的时候肥者遇热而化,油脂都被瘦的吸收了,所以才会肥而不腻,瘦而不柴。若是肥瘦间隔不好的话,可做不出这种口感来呢!王三哥看来是个采买,这些窍门不妨多记些。”
王三忙点头记下,又问道:“往下咱们还要买什么?”
王三摇摇头:“唉,好厨子少不少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我这辈子是当不成好厨子了!——哎,公子,前面百味居老店卖的调料最多,最全,我跟您上那儿看看去!”
到了百味居,柏小妍见这家店果然卖的东西不少,而且各种调料都被老板分成上中下三等摆放在盒子里,甚是整齐,心中很是高兴,便叫过老板,将各样调料都买了一些回去。
看着伙计一样样地把调料包起来,放进篮子里,王三又奇怪道:“丁公子,您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自己凯调料店不成?怎么做一个红烧肉买这么多回去?我记得只要用到大料、桂皮、丁香、白芷什么的就够了。”
柏小妍笑道:“这回我不回答你,我来考考我这童儿杏童。你说我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调料?”
杏儿见将由自己来代替柏小妍向别人解释,心中自有一种得意,眼睛一斜王三道:“公子教过我,调料有三百六十味,食材又三百六十种,可美味菜肴却有千千万万。为什么呢?因为各种调料、食材的搭配不一样,出来的效果就不一样,出来的效果不一样,菜就不一样。简言之,就是调料有限,搭配方法却是千千万万!公子要选这么多调料,就是要看它们之间的搭配效果如何。明白了吗?”
王三狐疑地看着她,摇摇头道:“你说的我虽听不大明白,可还是觉得你知道得挺多,挺厉害。”
“那是!”
“可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家公子要买这么多回去。”
杏儿瞪起了眼睛,道:“怎么还不懂,只有都买回去,公子才能多试验搭配方法啊!真笨!”
听着他俩斗嘴,柏小妍不由笑起来,道:“好了,好了。哪里有这么多讲究,我只是拿不准究竟该用哪些,所以就都买来了。杏童,让你一说,我怎么做得好神秘一样?”
一路说笑着行来,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他们的住处。还没走到大门口,柏小妍便看见陶安泰的身影。
"哎,你回来了?”她高声问道。可是陶安泰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自顾自走了进去。
杏儿很奇怪,不解地问道:“哎,潘公子是怎么了,难道他没有听到吗?”
柏小妍也觉得纳闷,她自觉自己声音不算小,可为什么他没有回头呢?
“也许,他在想别的事情,没有听见吧?”她自己解劝道。
可就在这时,从他们左边,来了两个青衣男子。
王三一见,便奇怪地“哎”了一声,道:“这两个人是从哪来的?他们好像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正疑惑间,那两个人已转过身来,手中红色一闪,却被柏小妍看清,那就是陶安泰丢的那块红色的雕花小木牌。
"东西被他们捡到了?”她暗自想道。
正想着,那两个男子已经来到柏小妍面前,左边的一个一举手中的小牌子,问道:“你见过这块木牌吗?”
柏小妍看着小木牌,沉吟着没有说话。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她已经认出这块木牌就是陶安泰的,因为那雕工和所雕的花纹,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所以印象很深。
可是她没有回答那人的问话。她虽然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可她却隐隐觉得,若是随意回答的话,说不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喂,问你话呢,你到底见没见过?”右边的不耐烦起来,又催问了一遍。
柏小妍注意到他们是京城口音,这更让她确定,他们是冲着陶安泰来的了。若是这样,她就该像当地人一样回答没见过才对。
“你怎么这么磨蹭?难不成是哑巴?”左边的人更不耐烦了。
“再不说,就不客气了!”右边的人假装要动手打人,王三“哎呀”一声,柏小妍心里一紧,杏儿却吓了一跳。
“我……见过!”杏儿终究想的没有柏小妍那么多,被那人一吓,实话脱口而出。
左边的人看了她一眼:“你确定看见过?”
“我……我……”杏儿回答完便后悔了,偷眼看看柏小妍,柏小妍皱起了眉头。
杏儿忐忑不安起来,又悔改道:“我……再仔细看看,可能……认错了。”
“认错了?这雕工和花纹民间不可能会有,你怎么会认错了?你肯定有问题!跟我们走一趟!”
左边的人将木牌收了起来,一把抓住杏儿的手臂。
“女的!”他低声向同伴说道。
“走!”他的同伴冷冷地盯着杏儿,也一把拉起她的胳膊,两人用力一架,架起杏儿飞身跃起,很快便消失在柏小妍的视线里。
“喂,青天白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柏小妍急了,大声喊起来。情急之下,也露出了女儿声。
王三惊讶地望着她:“公子——也是女的?”
顾不上许多,柏小妍三步并做两步跑进客店门内,跑进陶安泰的放门前。
陶安泰房门紧闭。柏小妍又急又气,咚咚咚地将门敲得震天响。
可是没有人来开门。
“陶安泰!潘陶安泰!开门!再不开我要撞进去了!”柏小妍大声叫着,可门就是不肯开。
她停了手,看了看紧闭的门扇,真的用力撞了过去。
门开了,柏小妍向前踉跄着冲了几步才停住脚,可看屋内时,却发现没有人。
“潘陶安泰,你跑哪儿去了!”柏小妍大声喊着,心中虽又急又气,却毫无办法。
他俩把杏儿架着拖过门槛,便放开了手。
“哎哟!”杏儿大叫了一声,顿时觉得屁股狠狠地一疼,再想站是站不起来了。
“你真的认识这木牌?”其中一人又拿出那块牌子,托在掌心里递到杏儿面前。
杏儿这回不敢再说实话,忙摇摇头。
“刚才说见过,现在又说没有?”那人用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颏,逼她再看。“这回看仔细了,如果说错了可别怪我不客气!”
杏儿被捏得疼出了眼泪,不得不看着那块牌子。
“我……我……我没看见过!”她虽然害怕极了,却始终咬紧口风,不肯改口。
“那为什么你刚才说看见过?”那人手上一使劲,疼得杏儿大叫一声。“还有,你和那个潘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让他竟连这个东西都肯给你看?”
这几个问题问得杏儿心一震一震,她真没想到这块木牌会牵扯这么多事情。而且至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柏小妍一直沉吟着不肯回答了。
“我……我说了是看走了眼,我还以为这个和小孩子玩的花木牌一样呢!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潘什么公子,我……我没见过,不认识!”杏儿哭着说道,小脸上一道泪一道泥,可怜极了。
忽然,另一个一直在旁看着的人走过去,用手推了正审问的人一下,道:“老李,你先别逼她了。我觉得这事有问题,咱们是不是下结论太早了?”
那个被称为老李的人松开手站起来,问道:“什么意思?”
他同伴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这个是女扮男装,那另一个是不是也会女扮男装?而且对这块牌子,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为什么那一个盯了那么久都不说话?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要找的人是丁柏小妍,不要抓错了!”
这样一说,老李想了想,也点头道:“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再问问她!”
他又走到杏儿面前,放轻柔了些声音,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杏儿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真实的名字告诉他。
“你不必担心,刚才我那个同伴怕我找错了人,我才来问问你的。如果你是呢,就请麻烦跟我们去一趟京城,那里有人找;若不是呢,你就该回哪儿回哪儿。告诉我你的名字。”老李尽量和颜悦色地问她道。
杏儿见他脾气改了些,自己也便慢慢平静下来,想着该如何回答。忽听他话中提到“京城”,她心里忽地一紧,眼珠一转,问道:“京城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找我?”
老李一笑,道:“你还没说你是谁,人家怎么就一定是在等你?”
“可……如果我是你们要找的人呢?李大哥能不能先告诉我等我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哪?”杏儿一双大眼睛又恢复了灵动的样子,眸光转处,自有一番少女特有的妩媚劲儿。
“这个——”老李心被她看得痒痒的,刚要说话,他的搭档却抢先说了出来:“是个贵人。名字你就不必知道了。”
杏儿点头道:“哦,是个贵人。这个贵人要找谁呢?”
“你这是在套我们的话?”老李面色一寒,伸手捏住杏儿的肩膀。
“小姑娘,你还是快回答我们的问题,否则后果难以设想。”老李冷冷说道。
“不必了,老李,我们走,回客栈,!”搭档淡淡说着,就往外面走。
“喂,你等等!”杏儿已经猜出他们要找的人是谁,忙叫道,“我是丁柏小妍!”
搭档停住了脚步,走到她面前,俯身捏住她的下颏:“你是丁柏小妍?为什么你穿的是仆人的衣服?”
杏儿冷笑一声:“既然看出我穿的是仆人的衣服,为什么你们还要抓我到这儿来?你们看重的未必是衣服吧?”
老李的搭档沉默地直视着杏儿的眼睛,那目光盯得她心里慌乱无比。
注视的时间不过几个呼吸,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杏儿竟好几次都差点说:“我不是丁柏小妍,我只是她的丫鬟!”
可她还是忍住了,并且想柏小妍平时的习惯那样,默默地、倔强地直视回去。
终于,那人开口了:“我们带她走!”
柏小妍呆呆地坐在床上,任凭王三将食材调料都装进篮子,带回米员外的厨房。
米员外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和她一样沉默。
他已经从王三嘴里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也知道了柏小妍是女扮男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