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都有吧,不过说好话的多。都说您冰柏聪明,厨艺也高超,甚至还有的人想吃吃您做的菜,特意跑到醉客居呢!”
柏小妍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微微一笑。
“小姐,您现在可真是名满京城了呢!”杏儿兴奋地说着,就好像出名的是她自己一样。
柏小妍被他看得浑身不得劲,便转过脸去,用手微微遮住脸,道:“你老看什么,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不成?”
陶安泰伸手将她的手腕抓住,慢慢把她的手拉了下来。她的手腕本来就细,病了这些日子更显得细弱,陶安泰一抓上,心里便是一痛,目光中,也似乎有朵异样的火花迸了出来。
柏小妍先是一惊,随后与他对视却更是惶然,忙红着脸去回避他那炽热而夹着心疼的目光,低声道:“——放开手啊……”
“你这样子不行,”陶安泰不舍得放开手,“身子太虚弱了。那天我就跟你说再吃些药调理调理,别落下什么病根,可你就是不听!”
柏小妍垂下头,道:“不想吃药。怪苦的!再说,哪有病好了马上就生龙活虎的,谁不得休养一阵子?就你大惊小怪的。”
陶安泰皱起眉来:“怎么大惊小怪?你病好都有三四天了,还是这样。我听说你每顿饭都吃不多少,到现在连鸡汤都喝不下——是不是?就这样你还嘴硬,不吃药?”
柏小妍道:“鸡汤……大热天的,喝那个不上火吗?”
“那就吃药!”陶安泰的语气很硬,让柏小妍一时不敢再反驳。
见她一副心里有苦说不出的样子,陶安泰语气软了下来,道:“妍儿,上一回阮太医给你把过脉,就告诉我你气血亏虚的事了。虽然现在似乎只是身体弱些,但你若再不管它,恐怕会越来越厉害。”
柏小妍轻轻吁了一口气,眼神一黯,精神看上去又萎靡了一些。
陶安泰心疼地轻轻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又马上皱起眉来:“你看,天这么热,你手却这么凉!这身体是要虚弱到什么程度啊!别嘴硬,听话,吃药养病!”见她依旧不吱声,他又陪了个笑脸,道:“等你养好了身体,我还有事求你呢!”
柏小妍目光一闪,道:“有事求我?”
陶安泰道:“现在先不告诉你,你且听我的话服药。等你快好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他知道柏小妍面上虽然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不关心,其实心里却是十足一个好奇的小猫,越是吊着她的胃口,她越是要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他故意不说自己的打算,好“引?诱”她听话。
果然,这一招奏了效,虽然柏小妍没有回答,但那双眼睛却告诉他,她一定会乖乖吃药了。
陶安泰一笑,对她道:“下午我让人抓了药给你送来,让杏儿给你熬了,你要记得喝。我还有点事,不能久坐了,有空再来看你。”
他直到此时才放开柏小妍的手,告辞离去。柏小妍起身慢慢送他到门口,目送他出了门,才又被杏儿扶着回到床前躺下。
无意中,她才发觉,自己的另一只手一直覆在那只被陶安泰握的暖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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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八月,天逐渐变得干爽起来,虽然一整个白天还是很热,但一早一晚却有了些凉意,在陶安泰这座槐荫浓浓的庭院里,柏小妍晚上甚至要盖上一床薄薄的棉被才觉得舒适。
又吃了四五天的药,柏小妍身体恢复了不少。阮太医脉象断得准,药也开得好,再加上柏小妍病的时间短,病情不深,所以药很见效果。原先沉寂寂时常灰黯的心境也没有了,她又开始跃跃欲动,想出去走走了。
“可是王爷不知道,您不能出去!”杏儿正在石桌前苦劝想出去走走的柏小妍,那声调几乎是在哀求了。
柏小妍有些不高兴,道:“他让我住在这儿,又不是把我关在这儿,为什么我不能出去?若说是我不认路,可你认识,你带着我不就行了?我只跟着你走,别处哪儿也不去!”
“哎哟,我的好小姐!您这样说,岂不是把罪过都推到我身上了?您这不是叫我为难吗?”杏儿哀求一样地说道,小脸皱得都快成核桃了。她觉得自从和柏小妍再见了面,她家小姐的性子就在慢慢变着,变到现在,她几乎都快不习惯了。
她之前没有笑得很开心过。但是现在只要她高兴,便会笑靥如花。
她之前也习惯保持沉默。但是现在只要她很累,便会一直说说笑笑。
最重要的,她之前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过。可是现在,她却学会了撒娇捣乱!
杏儿此刻觉得很是苦恼,可是心底却替柏小妍暗暗高兴着。
“小姐,只要王爷来了,您跟他说一声不就行了?”杏儿柔声劝着。
“……他好像很忙,有几天没来了。……现在快到中秋节了,他也该忙家里过节的事了吧?”柏小妍望着槐荫里透出来的点点的碧空,幽幽地说道,语气中不知道是在埋怨陶安泰,还是在埋怨佳节已近,而自己却独在异乡的情景。
杏儿听见“中秋节”三字,也觉心酸,道:“您出来好几个月了,现在也还不能回去,也不知道老太爷、老太太还有老爷他们怎么样,是不是也在想您……”
杏儿说的没错,丁无为和丁逸鹤确实在想念丁柏小妍,而且她离家时间越久,他们越是想念。
柏小妍虽然没有在家,可丁家还是受到了她的影响,发生了一些变化。因为丁柏芷和丁柏蘅在神厨大擂上做假证,帮着外人陷害柏小妍,而且陶安泰也已经下令让丁无为将她们逐出丁家,所以这两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丁家小姐,这回是嚣张不起来了。虽然没有被彻底逐出家门,但却以一种尴尬的身份住在家里,别说天天要面对自家亲人那冷谈的目光和言语,便是下人当面或背后的冷嘲热讽,也让她俩难以忍受。
也是拜她俩所赐,她们的父亲丁逸海、丁逸云,还有柏芷的祖父丁无涯,也都颜面尽失,说话做事都少了不少底气。
可与之相反的,柏小妍在京城比赛的情景,却传回了神牺城,而且越传越神奇,甚至连她没有得到“第一神厨”的原因,也被渲染成是因为某种原因,故意将第一的位置让给了别人。这样一来,丁家反而是名声更大了。
丁无为将拈起的棋子放回到棋盒里,站起身在庭院中踱了几步,望着还未半轮的月钩,好似对丁逸鹤,又好似对自己说道:“明月缺圆聚,我在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陪着,你却是孤单一人。去吧,去看看妍儿,在京城里和她过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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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前,家家户户都很忙。忙着办礼品,忙着走亲戚,忙着做月饼买月饼,忙着做各种在中秋节要吃的各种美食。
陶安泰家里就更忙了,除了要应付各种人情来往之外,还要准备迎接中秋节皇后省亲之事。
因为在日子定下来之前,陶安泰和王太妃就已经知道年内语嫣省亲之事,所以零零碎碎的一直在做着准备,房屋景观之类的虽未实际动工,但图样工料已经是现成的,所以动手置办起来并不困难,也不很费时间。只有办膳的厨师一直悬而未决。
因为王府中人们一致觉得田厨子的手艺最好,所以就决定由他来担任白案总管;而红案总管则让王太妃有些犯难。
她知道女儿自小吃丁无为做的菜,到了皇宫里,又吃了一阵子丁逸鹤做的,可以说,丁家菜已经成了她最习惯也最喜欢的口味。而自从丁逸鹤辞去御膳房主管之位,她便再未吃过正宗的丁家菜。如今女儿回来,做母亲的哪能不希望她吃上自己最喜欢的饭菜,最喜欢的口味呢?
王太妃机也曾经托人侧面和丁逸鹤说起过希望他能来做主管一事,甚至许诺只是暂为代做,事后依旧回乡隐居。可无奈丁逸鹤总能找到各种借口,就是推脱不任。王太妃有心想强迫他来,可是陶安泰的态度却是躲躲闪闪,总是你不配合母亲,弄得她也毫无办法。
但近日,即便是在深如海的王府中,她也总能听到一个人的名字——丁柏小妍。
所有说起她的人,都会忍不住提到她的轶事,什么妙手制作十斤的鲤鱼啦,什么看面相断菜啦;传的更多的,是她在神厨大擂上斗败了冷光庭,让这个平日里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冷公子大大地丢了面子。
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王太妃一点都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反感。她总觉得,若是没有丁柏小妍从中搅和的话,陶安泰和花惊容的婚事,乃至王府和花家的关系,都不会弄得这么僵。所以每每听见关于柏小妍的事情,她都会皱起眉来,一副不爱听的样子。
可是听得多了,她也开始好奇起来:这个能迷恋住自己儿子,又被大家传得神乎其神的女子,究竟是何等模样,何等性格?更兼现在离皇后省亲的日子近了,而又找不到丁家人,所以暗暗地,王太妃将心思移到了柏小妍身上。
可巧这日,她和陶安泰商量省亲之事,话题又落在厨师身上。
“泰儿,离省亲还有十天,这厨师一事怎么解决?办多少桌宴、都用什么规格,现在也该定下来了,不然到时候抓瞎呀!”王太妃摇着扇子,眉头微蹙地说道。
陶安泰坐在她旁边,一边给她轻轻捏着肩,一边说道:“要不咱们换个厨子,不非去强求丁家菜,您看如何?”
王太妃道:“这也不是不行。若那样的话,咱家现在的后厨总管冷朴心就可以。可是我总是想让你姐姐吃吃小时候的味道呢!”她回头看了陶安泰一眼,目光里闪动着一丝探询。
“知母莫如子”。看见这丝意味,陶安泰便明白母亲的意思了。他当下笑吟吟地说道:“京里倒是有个姓丁的厨子,正宗的丁家传人,可是母亲一直对她没好感,所以儿子也不敢提。要不然,您就将就着,让她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