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妃回过头去,故意问道:“你说谁?就是这阵子大家都在谈论的丁柏小妍?”
陶安泰停了手,笑道:“哟,连您都知道了?就是她。儿子和她虽然只是淡水之交,不过自认为请她还请得动。”
“‘君子之交淡如水’吗?”王太妃转过脸来,满脸地不相信,“你这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啊?自从咱家和花家交恶以来,我对你的行动、交往之人也不大上心了,这可就得了你的意,只要没事就往外跑。还有谁能让你如此牵肠挂肚啊?”
陶安泰站起身来,脸不红心不跳地笑了笑,道:“母亲明察。儿子最近在兵部任了职,事情比原先要多好多。不在家里的时候,几乎都在兵部上。母亲要不信,找跟着我的人来问了便知。”
王太妃冷哼了一声,道:“找谁问?你身边的人也不知被你用了什么法子,拢得紧紧的,哪个不是向着你说话?不说别人,铁冷棠那么对我忠心的人,都开始对我有所隐瞒了——前几天他是不是被你调去办事了?办了什么事?”
铁冷棠办的自然是保护柏小妍一事。这事他们当初做的时候是瞒着王太妃的,可陶安泰早就料到母亲早晚会知道,所以此刻听见,并不感觉多惊奇,而且几乎立即决定说实话。
“那次的确将他借去保护丁柏小妍了,”他陪着笑脸说道,“我想叫别人去,可又觉得不方便,所以才调了铁先生。不过这事也不光是为了保护她,还牵扯着查一个案子。铁护卫可是帮了大忙了呢!”
“你就糊弄我吧!”王太妃起身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什么查案,还是护人心切吧?”她望着陶安泰有片刻没有吱声。“不过也罢了,谁叫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若不是我为你姐姐着想,是绝不会同意她进咱们家的!”
王太妃瞪了他一眼,道:“就你想到了?我自然不会让她来操办。总管还是冷朴心,她做几个菜就行了!你跟她好好说说,好不容易有个露脸的机会,让她别错过了。”
陶安泰这才放了心。一者,王太妃这算敲定了让柏小妍进王府的事;二者,他本也担心,若凭柏小妍的资历年纪,任后厨总管是不能服众的。特别是她赢了冷光庭,会让冷朴心对她心存芥蒂。而现在她不过是来做几个菜,这样的安排,谁也不会对她有什么敌意。
他应道:“是,母亲的意思儿子一定说到,母亲放心就是。”
陶安泰告退,便想趁机去找柏小妍。可刚走到门口,王太妃便叫住了他,道:“先别忙,你跟她说,只是让她进来帮几天忙,完了事领了赏还让她出去。”
陶安泰脚步顿了顿,微微一怔。
原来母亲是这样打算的!不过只要人进来了,要留住的话,总会有办法。想到这儿,陶安泰笑道:“行,我先叫她进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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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小妍终究没有拗过杏儿,始终没能出去。她一直闷闷地呆着,望着庭院中的三棵大槐树,不管杏儿怎么逗她,她都不开心。
院门吱呀一开,身穿银白色长衫的陶安泰走了进来。杏儿一见,便像得了救星一样,忙忙跑过去道:“王爷,您可算来了!小姐不高兴,就盼着您来解围呢!”
陶安泰笑道:“我解围?难道她想我了不成?”
杏儿脸儿一红,道:“哎呀,您怎么这么说话?小姐就是想出去走走,我说得先跟您说过才行!哪里像您说的那样子呢!”
陶安泰眉毛一挑,一边走过去,一边笑道:“你这说的倒对,她要出去,得先跟我说过。不过现在,我就带她出去。”
“那可好!”杏儿高兴起来,来到柏小妍身边说道:“小姐,王爷说要带您出去逛逛呢!”
“我不想去了。”柏小妍却站起来,转身向屋里走去。
“哎,小姐,小姐?”杏儿着急地在后面叫着,“您怎么又不去了?”
陶安泰一拍她的肩,让她别再多问,自己则走过去,对柏小妍道:“生气了?”
柏小妍没转身,却停下了脚步。
“前几天我跟你说有事要拜托你,你还记得吗?”
“记得。”一阵沉默后,柏小妍又快又低地说道。
“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想不想听?”
“说吧。”她依旧没有回头,可是耳朵却竖了起来。
这些神态上的小变化自然没有逃过陶安泰的眼睛,他忍住笑,道:“我请你去王府做菜,不能说不行。”
柏小妍霍地转过身:“什么?去王府?——我不去!”
“我说过了,不许说不行!”陶安泰眉毛一扬,语气和神态间的坚决,不容柏小妍反驳。
可是柏小妍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去!我想回家了。”
陶安泰摇摇头。
“你怎么无理取闹?”柏小妍急了,第一次对陶安泰发起脾气来:“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你们一家子团团圆圆,就我在这儿跟个孤鬼似的,还要去王府做菜!你、你、你……你这不是太自私了吗?”
陶安泰皱起眉头。他不是生气,而是的确没有想过柏小妍所说的事情。他只想柏小妍应该会想进入自己家中,对自己多一些了解,也让自己和她接触更容易、更亲密些,可是却忽略了中秋将近,柏小妍也想回家的心情。
但是事到如此,他却没有再退步的可能。“咳咳,这——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到,不过妍儿,这件事非你不成。”
“为什么?难道除了我之外,京城就没有能给王府做菜的人了?还是我名气太大,大到你那逍遥王府都重视我了?”因为和杏儿斗了半天的气,而杏儿又是拿陶安泰当挡箭牌,所以现在柏小妍看着陶安泰很不顺眼,说话也七分带气。
陶安泰皱着眉斜睨着面前的小妮子,心中暗暗纳罕她原来还有这么一面,苦笑道:“我正经有重要事求你,你却跟我拿架子?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桌菜呢!”
柏小妍心里一动。她是记得的,自己曾答应过陶安泰要做一桌菜好好谢谢他,可直到现在,陶安泰也没见到过那一桌菜的影儿。想起这事儿,柏小妍心里一阵内疚,垂下眼帘不吱声了。
陶安泰却也被自己这句话牵动了心思,想起神厨大擂上,那个被自己打了的什么孟东柳还尝过柏小妍做的菜,心里不知为何有点不是滋味,也有了两分不悦,道:“怎么,能给别人做,不能给我做?”
“不是不能给你做,”柏小妍答道,心里却有些别扭,“是时候赶得不巧。我真的想回去了。如果不是朱清溪,我应该早就回去了吧?”
陶安泰听了这话,心中不知为何忽然一阵火起,略带怒意道:“这是借口吗?我就偏要夺你的情,不让你回去!现在就跟我走!”说着,他便拉起柏小妍的胳膊,拉着她向门口走去。
他俩的话,被站在一旁的杏儿全听了去,听得她胆战心惊。如今见两个人一个强拉硬拽,另一个死活不肯,忙上前拉着陶安泰劝道:“王爷,小姐,您两人先别动气!有什么话好好说不成吗?”
陶安泰微微一怔,目光移向自己的手,才注意到自己正紧紧抓着柏小妍纤细的手臂,虽然小妮子一声不吭,但紧绷的嘴角还是告诉他她手臂的疼痛。
一丝慌乱在陶安泰眼中一闪而过,他连忙放开手,看着柏小妍飞快地抽回手臂,眼圈泛红地用另一只手轻轻揉着他握过的地方,不由一阵后悔心疼。
柏小妍冷冷瞟了她一眼,道:“你倒会向着外人说话!”
杏儿涎皮地一笑,道:“杏儿哪儿向着外人说话了?难道王爷是‘外人’不成?”
“——”柏小妍站起身来,走到床边,道:“我困了,想睡会儿觉。”
杏儿道:“这才哪个时辰?晌不晌夜不夜的,睡什么午觉?小姐,您胳膊还疼不?”
柏小妍放下了她一直握在痛处的手,没有说话。哪个地方早就不疼了,她却一直将手放在上面,也不知道是为了护痛还是仅仅因为陶安泰抓着那儿有好一阵。
“你说,他是不是有点喜怒无常?”停了好久,柏小妍才幽幽问道。
杏儿茫然摇摇头:“喜怒无常?——杏儿没有觉出来啊?也许他今天是太……太急切了吧?”她想了一会子,才想起这么个词来形容陶安泰。
柏小妍看了她一眼,“急切?”
“嗯。他大概是特别特别希望您能进王府的。也许——也许——”她眼睛骨碌碌一转,忍住了笑,“也许真像楚姑娘说的那样呢?”
“楚姑娘?”柏小妍又想起楚小妘说的“愿望”,心里一阵不自在,也不知是喜悦羞涩还是怨恨羞涩。
“别说了!”她匆匆打断杏儿的话,“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想回去!”
杏儿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感叹这位小姐真是死鸭子——嘴硬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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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安泰骑在马上,漫不经心地往王府走去。街上热闹的景象映在他眼中,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心中的颓丧犹然盘旋不去,此刻,却有一种傲然不服的念头悄然滋长起来。
“……一定不会让你走!……明天就让你进府!”他眼睛一亮,一提马缰,腰也比刚才坐得直了。
一骑快马向他驰过来,扬起一阵淡淡的烟尘,又在他面前停住。陶安泰定睛一看,原来是兵部郎中方畹。
陶安泰也将马停住,问道:“方大人,如此匆忙,是有急事吗?”
方畹向陶安泰一施礼,道:“王爷,下官确有要事找您。刚才去过王府,王府里的人说您不在,所以下官就想去兵部看看您在不在。”
陶安泰听他如此说,便知是公事紧急。便道:“方大人,那我们一起去兵部再谈。”
两人来到兵部府衙,一进大堂,陶安泰便问道:“方大人,出了什么事让您如此着急?”
方畹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折子,递到陶安泰手中,道:“王爷,顾不识旧疾复发,瘫了!”
陶安泰慌忙打开折子:“什么?旧疾复发?他有什么旧疾,为何没听人说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