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可波里的时候,自己信誓旦旦要让那个抛弃了自己和母亲的男人“后悔被生下来”,然而真正见到了,脑袋里却一片空白,不知所措了。
亚历克斯王子四十出头,嘴角已经有两道浅浅的法令纹,不过并不影响他的英俊,茵呆呆地看着他,脑海里只有一句话——他、他是我的爸爸。
“我吓到你了吗?抱歉,我没想到除了我还会有人来这里,”亚历克斯十分抱歉地对她躬身行绅士之礼,“我这就离开。”
一听他要走,茵慌忙摆手:“没没没没有的事,是我不打招呼就闯进来,能允许我……在这儿呆一会儿吗?”
亚历克斯王子笑着点了下头:“当然可以,这儿是宴会厅,明天之前都不会有人进来,你可以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
“放松?”茵不解地望着他。
“因为我看你好像很紧张,似乎在躲什么人。——当然,如果猜错了,请原谅我的冒昧,”亚历克斯指了指沙发,“去那边坐下休息吧,我尽量不打扰你。”说着,自己向远处的钢琴走去。
茵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地猜想起十七年前他和玛格丽特在一起的样子。
年轻的王子在异国他乡邂逅了与众不同的少女奥术师,二人是一见钟情,还是不打不相识?他们在一起了多久,为什么亚历克斯明明发誓非她不娶,最终却还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呢?得知这一点,玛格丽特有没有悲痛欲绝,或者只是发誓永远都不再见他?
发呆的这一会儿工夫,亚历克斯在钢琴前坐下,不太连贯地弹奏起了贝利亚的名曲《欢乐的庆典》,轻快地曲调在那一缕缕阳光之间穿梭飞舞,带着人的心也明朗起来。
说的时候轻巧,见到了人,却下不了手,甚至没有勇气质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茵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
“哈哈,找到你了。”肩头被人拍了一下,索兰达尔笑眯眯地凑过脑袋来。
对他的神出鬼没茵已经习惯了,一指戳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问:“找我干什么?不陪你家女神?”
索兰达尔的表情不太自然地扭曲了一下,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当然是担心你呀,怎么样,感不感动?”
信你是傻瓜,茵扭头不理他,朝沙发走去,索兰达尔原地拨了拨半湿的头发,冲钢琴那边喊:“喂,大叔,琴技这么烂就不要出来炫了,再回家练几年吧!”
钢琴声戛然而止,亚历克斯尴尬地坐在钢琴前,还没道歉,茵就抢先发话了:“要你管啊!这里又不是你家!”
索兰达尔露出吃惊的表情,咂咂舌:“哟,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帮着一个外人?受什么刺激了。”
你才是外人好不好,茵没好气地想。
亚历克斯挽回了面子,笑着起身:“不好意思,那我还是先离开吧,你们自便。”说着从钢琴边的另一扇门出去了。
索兰达尔摸着下巴想了一阵,恍然大悟:“啊~~他就是亚历克斯王子吧,难怪你冲我吼呢。”
茵无奈地趴在沙发背上看他:“拜托你能不能别那么大声?知道你聪明,什么都猜得到。”
“那是当然的,”索兰达尔抱胳膊靠在墙壁上,洋洋自得,“你怎么没杀了他?”
“我从来就没说过要杀了他,”茵蔫耷耷地回答,“倒是你,到底找我什么事,说什么担心啊关心啊的话,我是不会信的,苏缇把你赶开的?”
索兰达尔哼地昂起头:“万人迷的我只会被追,不会被赶,不能认识到这一点的话,你永远也不会变得有魅力。”
茵小声嘟囔了句:“我本来就没什么魅力。”然后认真地说:“你对她到底抱着什么心思?我虽然不是她亲姐姐,但我把她当亲妹妹看待,你要是敢耍什么阴谋诡计,别怪我将来不客气。”
本以为索兰达尔会反唇相讥,那才是他的作风,谁知等了半天,他竟然一声也不吭,茵觉得不对劲了,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你上这儿来不会就是来发呆的吧?”
索兰达尔静静地靠墙站着,两眼出出神地盯着某处,像是在思考,但更像是在忧郁,这种表情百年罕见,茵抿着嘴说不出话来了——看来真的发生了很严重的事,严重到连他都摆不平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突然,索兰达尔主动问。
茵莫名其妙:“这里是指这间宴会厅?我……”犹豫了下,心想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就说,“我不想见小黑,所以就躲进来了。”
索兰达尔发出很轻的笑声,微微垂下头:“所以啊,我也是躲进来的,你怎么会猜不到呢?”
你也需要躲???茵震惊了,情不自禁就八卦起来:“躲谁?”
“你躲什么人,我就躲什么人。”
茵当然不觉得他有躲着黑加仑的必要,那个所谓的“什么人”应该指的是一类人而不是一个人,她躲的是自己喜欢的人,那索兰达尔躲的应该也是……
“你……”
话还没出口,宴会厅的门就被拉开了,黑加仑刚要迈步进来,就发现他们俩都在里头,眉毛抬了抬,转身退了出去,双开门在他离开后自动关上,发出一声不大却足以造成整个大厅共振的回声,茵感觉自己的心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两个心情相似的人默默地在宴会厅里躲到了晚饭时间,布莱尔先生亲自来找,才把他们请到餐厅去,而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已经吃过离开了,除了苏缇,只有三两个他们从没见过的男人还凑在一起喝酒。
“你们跑哪里去了啊,我到处都找不到你们。”苏缇撅着嘴,语气中带着焦急和不满。
茵刚想回答,肩膀上就一沉,被他仗着身高优势两条胳膊肘压下来,下巴也不客气地搁在了自己脑袋上。“当然是去玩成年人的游戏了!”索兰达尔笑嘻嘻地说完,还轻轻眨了下左眼。
苏缇略带失望地“哦”了声,说:“等我长大一点,你们也要带我一起玩哦!”
“那是肯定的,”索兰达尔随手揉了揉茵的头发,像对待小动物一般,“等你长大再说吧!我还不饿,先去睡一觉。”说着挥挥手,转身就离开了餐厅。
茵简直哭笑不得,什么成年人的游戏,这家伙净会荼毒小萝莉的视听,还答应带她一起玩,玩什么呀,都不会害臊。
等索兰达尔离开了,苏缇就沉默下来,手里握着刀叉心不在焉地互相摩擦,茵看得出她也有心事,但自己也不开心,无暇他顾,只能坐下来和她一起吃了晚餐,然后结伴回客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别墅里就开始准备晚宴,怀特祭司长和另外一些客人也都先后到来,身为东道主的布莱尔先生忙得不可开交,没法一一照顾到,好在这是时空掌控术研究会的年度聚会,大部分人都是彼此认识的,一见面就很自然地聊起来,丝毫不拘束。
在这些客人中,除了怀特祭司长外,茵就只认识亚历克斯和爱莲娜父女俩,她很奇怪为什么他们会是布莱尔先生的客人,老人难道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公国通缉要犯,私藏要犯是要被绞死的。
人数比昨天多了一倍,房子里顿时热闹非凡,茵原本睡一觉起来心情好了点,想去找黑加仑说说关于梦迦的事,结果每次都看到他和爱莲娜在一起,声音很小地交谈着什么,虽然没有什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也足以让她的心情再次降到冰点。
“果然不能盲目自信。”茵远远地望着他们,喃喃自语。
夜幕降临,晚宴正式开始,布莱尔先生一袭合身的黑色燕尾服走到加持了照明魔法的白水晶灯下,在掌声中致了辞,然后向在场的所有成员介绍新的成员,也就是茵。
“茵小姐是我们目前发现的唯一一个拥有双属性次元的时空魔法师,相信自身的优越条件能让她将来看得更远,走得更远。我知道在座的各位有不少人专门从事次元研究,一会儿你们可以尽情地交流,我衷心希望每一次的聚会,能都碰撞出学术的火花!”
布莱尔先生慷慨陈词,四周掌声不断,茵挨在他身边接受注目礼,没一会儿就受不了了,只想赶紧躲到光线没那么强的地方去,在那些研究者眼中,她一脸受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一只被扔进了狼窝里的兔子,担心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吃干净。
研究会中不乏有心术不正的变态大叔,像茵这样能力超群又看起来很怯懦的姑娘正是他们猎艳的最佳对象,他们可以假借学术的名义将人约出来,然后假借学术的名义对她们动手动脚,这样被骗的少女还不少。
茵对这样的恶意当然是察觉不到的,还和过去一样,一旦遇到不知所措的状况或者处理不了的问题,她总是本能地寻找身边最值得依靠的那个人,然而她的视线在人群中扫了好几个来回,仍然没有看到黑加仑,不仅他,爱莲娜也不见踪影。
反倒是好几次看到亚历克斯,他总是面带微笑地对自己点头示意,茵忍不住想,难道他认出了自己,或者是从爱莲娜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姓氏,联想起了自己曾经深爱过的女人?
入会的手续并不复杂,其中大部分的时间是像展览品一样被大家围观,好容易结束了这种窘迫的事,茵迫不及待地缩到了角落里的沙发中间,想一个人静一静,却没想到自己刚坐下,对面也紧跟着坐下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