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亮虽然依旧笑语,但口风越发的冰冷,继续道:“邓刚真正的致命死因,我其实找了两天都没个头绪,因为他身上并没有其他的伤痕!不过,似在冥明之中似早已注定,昨夜酒席间偏偏让我看到了因为刺破舌脉而变了哑巴的张彪,我这才恍然大悟!于是,昨夜酒散后,我先于你来到殓尸房中,取走了这根银针。而正是这根银针刺透了邓刚舌中经脉,夺走了他的性命!不仅如此,我还在你屋中的暗格里找到了同样的银针。”
黑衣人默然不语。燕亮则道:“而所谓诈尸,无非是你想得了邓刚口中的银针,却偏巧被王龙和宋回撞见,无奈之下弄的一出闹剧。不过,你也倒利索,直接夺走了邓刚的脑袋,以为就此便可天下太平了,却没想到东西早已不在邓刚口中。”
燕亮道完两处破绽,将冯长文往自己身前一提,与黑衣人对峙道:“如今,有了这两点疑处。加上冯长文这个人证,你还想否认吗?”燕亮目光一凝,大声道:“我的常大人。”
黑衣人大笑起来,将腰间包袱一扯,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在地上,正是邓刚的首级。黑衣人将自己面上黑纱一坠,露出了黑纱后的真面目,正是谋水的父母官,也是一场阴谋的幕后主使常满。
常满白净的胖脸上此刻堆着阴柔冷笑,拍手道:“好,好,不愧是燕亮。你所说的很对,是我将故意将邓刚的金扣故意留在单杰手里,为的就是引出邓刚的嫌疑。同样也是我杀了邓刚,用的正是你手中的银针。”
燕亮望着常满,道:“我倒还是有些好奇,你做这些究竟为了什么?”
常满大笑几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所谓位高而贪。我这个人也没其他的嗜好,就是爱钱。当我听说自己治下谋水城出了一块稀世宝玉后,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很可惜,我曾在原门地方见过那个修玉的工匠,我见他也在冯长文身旁,心中就知道了八九分,冯长文手中宝贝是假多真少,于是,我又将自己的目标从古玉上传到了别的地方。”
燕亮听着,眸中一亮,接口道:“邓刚的家资?”
“不错!”常满答应的爽快,道:“邓刚也是谋水城数的着的富豪,但他也和我一样,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贪,他本已经十分富有了,便在谋水城也无人能比得过他,但他依旧不满足,他想要更多的钱。而我则将计就计,让他去卖他的假玉。”
燕亮微微点头,目光一扫,落在冯长文身上,道:“然后你就找到了冯长文?”
“对,想要对付邓刚,总需要有个内应,而冯长文就是最好的人选。”常满点点头,道:“我将邓刚的一举一动都收在自己眼中,而他却丝毫未觉!就在他和单杰即将要谈成交易的时候,我却突然出现在了单杰面前,单杰在原门也见过我,知道我的身份,自是不可能骗他。再加上冯长文的证明,单杰不由得不信。”
“于是单杰就不想再交易,而且还和邓刚大吵了一架,并威胁要报官!而邓刚害怕单杰真的泄露自己的事情,便下了毒手将单杰杀之而后快!”燕亮接口叙述道。
常满满意点头道:“我渐渐发觉我们二人很有默契,若你我联手,定能做出一番成就。”
燕亮笑笑道:“是吗?我却不这么认为,虽然你是官,但你也是犯人,而且罪大恶极。似乎我们之间再没有什么默契可谈。”
常满白净脸上又现出一丝诡笑,道:“真的这样吗?既然你已经知道是我设计了这一切,又有了证据,但还是只带了一个人来找我,岂非另有他意?”
燕亮望望身旁的冯长文和王龙,本是明亮的眸子中闪烁出异样光彩,走上一步道:“常大人果真惠眼明智,我是自叹不如了。不错,我是想和常大人谈一笔交易。”
常满笑而不语。燕亮缓缓道:“我自是知道,即便我将一切都说了出来,让上面的州衙老爷们将您拿下,我也可谓是奇功一件。但可惜,最多就是分个百十两银子,所有好处只会落入他们的口袋里,而我则既无大利,更无升官希望。如果这样,与其为了百两银子而背叛常大人,我倒宁可为了为了更大的利益而帮助常大人。”
常满面带微笑,点头道:“我的确没有看错你。只是不知道燕捕头所说的更大的利益是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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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亮伸手扫了扫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落叶,嘴巴开启,道出两字:“一半!”
常满瞳孔缩小,目光中笑意更浓,道:“呵呵,看来燕捕头也是胃口不小啊。”
燕亮漠然道:“只因常大人的胃口太大,我的胃口自是不敢小了去。只不知常大人意下如何?”燕亮目光突然变的锋利似剑,直盯在常满面上。常满一张胖脸,目光中变换不定,看不出什么神情,突然重重点头道:“好,就按照你所说的,我答应你。”
燕亮轻吁一口气,道:“这样最好,大家都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呢?”常满突然截口道:“燕捕头说的没错,何乐而不为。但可惜的是,我答应的并不是你!”
燕亮目光一紧,问道:“你这是什么意……”谁知燕亮一句话未完,背后命穴突然一冷,一柄青色利刃已经刺胸而出,燕亮猛的转身,却正见跳开一步去的王龙,面上带着诡异冰冷笑容。
“你……我如此看重你。没想到,你竟然背叛我…….”燕亮眼神开始涣散,话声也已经断续不接,王龙站定安全位置,冷笑道:“实在抱歉,燕捕头!您的确很看重我,可只怨您不是县老爷,他能给我的你却不能,而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望,不仅你有,我也有。”
常满在两人对面,笑道:“燕亮,我本可与你合作的。只怪你的贪心太大,倒是王龙来的实际,他只想做你的位置。没有办法,我只能答应他了。”
“原来……你们私下早就……勾结在一起?”燕亮汗如雨落,目光恶狠狠的在两人面上扫过。常满笑道:“我当然要在你身旁安下自己的一颗棋子,才能真正的放心。”常满笑容一敛,对王龙使个眼色,王龙青刃在手,一个跨步刺向燕亮胸膛,燕亮气力已经消耗过多,勉强躲在左边,一双虎眼充满血丝,大叫一声:“常满,我要你陪葬。”
燕亮大喝过过,拼尽了所有力道递出一拳,拳风呼呼,十分霸道,直奔常满面门而去!常满只是微笑不语,待燕亮猛拳而来,只左脚在右脚上轻轻一点,身体已经飘飞如同一片落叶于所有人头顶,燕亮仰首再看时,胸口一阵冰冷,却是王龙青刃已经完全刺透了燕亮心脏,燕亮惨呼一声,不甘心的倒下。
常满落下,对王龙道:“你似乎还忘了一人。”王龙冷笑,回手青刃飞出,将正欲逃跑的冯长文刺死当处!常满十分高兴,走近王龙,拍着他肩膀道:“很好,十分好!看你现在这样子,不由想起了我十年前的我,哈哈,似我一般的心狠手辣,过不出几年,你就可以成为第二个常满了。”
王龙听得欢喜,忙躬身行礼道:“属下定会为大人赴汤蹈火,一定不辜负……”王龙心中想了不少感激的场面话,可只说了两句,突然觉得肩膀一阵酸疼,眼中人影竟开始晃荡,不由心中一惊,摇晃退后,望着常满方才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道:“大人,你……你做了什么……”
常满摇摇头,笑道:“你感激的话说的太早了,因为我还有另一句话没告诉你!你的确可以成为第二个常满,但在谋水城只需要一个常满就已足够了。所以,你还是死了的好。”
常满摇摇手,手中三根金针似烈日一般刺眼。常满冷冷道:“金针逆脉穿行,神仙难救。”
王龙想要大骂一声,但刚一张口,一股血箭喷出,眼前一黑,再说不出一个字了。
远处青山,正被一股墨绿色云彩所笼罩,不多时,竟又开始飘起了小雨,常满于雨中望尽满地尸体,微微摇头,道:“谋中还谋,算中再算,无论你们心思如何灵巧,又如何做得了第二个常满!”
百花凋零
常满收拾了所有痕迹,将王龙体内逆行之针也取了出来,望着燕亮和王龙道:“你们就算是为了追捕冯长文而不幸为其余党所害,待回去后,我自会好好给你们找块好地,将你们好好安葬了!”
常满又将邓刚首级深埋地下,方才长长吁口气,叹道:“终于完了,可以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了!”
远处的黑云慢慢聚拢了过来,飘下的雨水也越发的粗重,常满将自己面上的雨水擦一把,转身向着谋水城而去,走不多时,突然嗅到周围有一股异常的青草香气,这气味如同草间甘露一般清香,却不应该在这雨幕中闻得到,常满不由停下脚步,视线也是不自觉的转移,在树林的另一边的尽头,丝丝雨幕中缓缓走出一人,身形消瘦,隔着雨水,常满看不真切,但却觉得此人自己应该是相识的。
常满站定不动,瞳孔缩小,待人影再靠近自己一些,突然开口叫道:“白詹风?”
来人在听到常满一声叫后停住脚步,朗声笑道:“常大人。”
“真的是你?”常满面上现出一丝狐疑,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呵呵,此处常大人既然可来得,小人又为何不能来得?难道说,这里有什么事情是小的不能知道的?”白詹风不再靠近,遥遥与常满相对。
常满面上神情变了又变,他自是搞不明白白詹风如何会来到此处,心中纠缠的很,问道:“老白,你是不是想对我说些什么,还是你知道了些什么?如果有话,你可以说出来。”
白詹风笑道:“我说的话可能常大人并不愿意听。”
“所谓忠言逆耳,越是难听的话才越值得听!”常满心中越发肯定了:这个白詹风肯定是知晓了什么?常满想着,不由回头望着身后不远处几具尸体,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好,那我就说了。”白詹风突然道:“常大人,精巧布局,以龙血玉,先引邓刚,再杀邓刚,收其家产。然后,杀冯长文以灭口,再将知晓事情真相的燕亮和王龙一并杀害的每一个细节,白某虽天生愚笨,但以上每一件事情却是完全清楚,明白。”
“你……你怎么会知道?”常满听得白詹风竟将自己所谋全部完全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不由面色大变,他自是相信白詹风会知道一点皮毛,但却万分没想到白詹风竟是完全都知道,心中也是变的紧张。
白詹风大笑起来,雨水渐大,将他的笑声冲刷的古怪变音,如同来自异域的声调!白詹风道:“常大人如此心府之人,难道不觉得整件事情中还有不少疑点吗?”
“疑点?什么疑点?”常满问道。
“比如,邓刚虽然家资富裕,却生来不喜玉石,他是又如何转变了想法,想靠一块假玉来获得更大的利益呢?龙血古玉的传闻和形状,邓刚和冯长文又是如何知晓的?而邓刚手中的千年白玉坯子又是从何处来的?再如,为什么谋水城所有人都不知道冯长文变卖宝玉的事情,而偏偏只您一个人知道此事?还如,当常大人想一探古玉真假时,为什么那么凑巧就碰上了您的原门旧识修玉匠人杨空?这些难道常大人都不觉得奇怪吗?”白詹风一口起说出许多疑点,倒真把常满听糊涂了。
常满仔细一想,其中虽然都看似巧合,但未免巧合太多了一点。常满目光隐晦,似是第一次认识白詹风一般,语气冰冷问道:“难道一切都是你所安排的?”
“哈哈!哈哈!”白詹风狂笑不已,道:“常大人,终于想明白了。不错,一切都是我布置,你也不过是我一棋子耳!”
白詹风语气变的阴冷,继续道:“邓刚知玉,想玉,再得白玉,都是我所安排的。他为人极其贪婪,做得这些并不难。至于原门杨空……”白詹风说道此处,突然叫一声道:“你还不出来!”话落时刻,从常满身旁树影中突然纵出一人,身似树猴,眨眼工夫就已经窜到了对面白詹风身旁,站定笑道:“常大人,您可安好。”面容诡异,眼小鼻大,正是杨空。
“杨空?”常满吃惊望着对面人道。
白詹风笑道:“他本是我原门的堂侄,他的一手修玉本事还是从我手里学会的。”
常满心中郁闷,突然望着两人发笑道:“原本我自以为布下一张大网将所有鱼儿收裹网中,没想到自己却正处在他人大网中,还犹自不知。真是天大笑话,哈哈。”
白詹风冷笑面对。常满大笑之后,问道:“但我不明白,我设计一切乃是为财。你又为何?”
白詹风突然喝好,面容激动道:“问得好。常满,你可知道我等你问这一句,已经等得心中凄苦无比了!”
常满目光游动,不由问道:“难道你我有仇?”
“常大人好生健忘,我们两人自然有仇。”白詹风冷冷道:“你还记得十年前被你刷尽手段夺走官爵,仕途之路的落寞书生吗?”
“十年前……”常满目光变远,似是回忆,半晌才道:“我恐怕记得不清了。”
“哈哈,你自是记不清了!因为你用这种手段害了不止我一人,那时你尚未来到谋水,自是不知道我白某人了!但就因为你夺了我的官路,才害得我谋水百年家族败落至今,我爹也因为我痛失仕途而抑郁而终,我寒窗二十年,本想一展抱负,理应有光明的未来,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都被一人毁掉了。”白詹风字字冰冷,道:“如此,你可认识我了。”
常满心中听得惊奇,没想到这十年来,自己一直有一个如此深仇大恨的人伴在自己身旁,而自己竟是一点都不知道。常满回道:“官场黑暗,本就如此。你失败一次,大可以继续再考!”
“你说得容易,至亲离开,心灰意冷,我如何还能再成功!”白詹风冷冷道。
“但此事过了十年,你为何不早早算计我?却偏偏拖到今天?”常满心中还是疑惑,问道。
“说的可悲!其实十年来,我也一直不晓得究竟是谁害得我。直到去年冬日原门葛大人与我偶说此事,我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一直找机会要报仇!”白詹风道。
“可你如何知道我会出面谋下此局?”常满问道。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口口声声说邓刚此人贪婪无止,其实你比他还贪婪,是他的十倍,百倍,我当然算准了你会出手谋害邓刚,并夺其家产。”白詹风目光中充满不屑和嘲讽眼光,道。
“呵呵,你说得不错。我的确贪婪,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你,只有钱是不会背叛你的。”常满大声笑道。
“钱是不会背叛你,但它会要了你的命。”白詹风话语变慢,道。
“你如此算计我,到了此刻!你还真的以为,就凭借你们两人,便可拿得下我?”常满狂妄大笑,突然加速冲向白詹风两人。
白詹风丝毫未动,突然开口道:“常大人,难道不觉得此刻身体冰冷了许多吗?”
常满方才身体的确觉得很是不适,变的非常冰冷,甚至目中都觉得开始凝结寒露,自己也是纳闷,以为是生病了。但常满却不想让白詹风看出,所以一直没表现出来。此时,白詹风一句话,倒让常满心中再一寒,顿下脚步,大声冷问道:“你做了什么?”
“那一曲‘心笛’常大人是否可吹得?”白詹风笑的春风抚面,问道。
“‘心笛’?莫非那根笛子上你动了手脚?”常满面容有些慌张,感觉心中越发的寒冷,呼出的气都是瞬间凝为白水,道。
“所谓‘心笛’却还有另一个名字,叫‘死笛’。那支笛子虽是董才山与其夫人的定情之物,但也是夺走了两人生命的恶魔之笛。因为在笛子的红泪之中还存在一种隐秘的毒药,名曰‘百花凋零’。”白詹风缓缓道出所有。
“‘百花凋零处,寸草不生时’,‘百花凋零’一旦遇到‘寸草之露’,就会在你体内涌出大量的
毒素,凝结你体内的血脉,一旦凝结之后,脉中血水无法冲破血冰,就会冲出体外。如同百花凋零时的颓败与无奈。”白詹风微微摇头,叹道:“当初,董夫人得了绝症,不想让董才山一人空留世间伤心,便用了这‘百花凋零’毒死了一代诗圣。而今日,你也要死在其下。”
“‘百花凋零’……但什么是‘寸草之露’,我并没有看见。”常满张狂着猛摇头。
白詹风冷笑一声,并未开口,身旁杨空却扬扬手道:“常大人,方才难道没嗅到一股青草香气吗?”常满心中绝望,大呼一声,突然口,耳,鼻,眼,似溅射泉水一般,喷出大量鲜血,而常满一张白净的面庞瞬间也是冰白似雾。颓然而倒。
白詹风缓缓走近,望着倒在地上的常满,又看看不远处的燕亮,王龙,冯长文,摇头叹息道:“他们无一不是绝顶聪明之人,却最终都只落得这个下场。杨空,你可知道为什么?”
杨空也跟了过来,摇摇头。
“因为他们心中永得不到满足的欲望!”白詹风又是叹息一声,慢慢道出:“人的欲望就如同掘井取水一样。人总有欲望,就一定会去掘井!但有的人满足了欲望,他就得到了井水,可以生存下去!而有些人的欲望则是永远得不到满足,他就只能一直的挖,不停的挖,最终直到他所挖的井变成了一块深不可测的坟墓,将他深深埋入了地下,永远再不见天日!”
白詹风目光微动,转了过去,凝望杨空道:“杨空,我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你定要好生记得!”杨空茫然点头,道:“什么话?”
白詹风抬头望着广阔无比的天宇,以及藏在隐云之中的太阳,道:“人的生命总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则是无限的,所以你一定要学会放弃。否则,一旦被贪婪遮蔽了双眼,你就再也不能看见这美好的一切了。”
杨空听得似懂非懂,直得点点头。
白詹风点头道:“现在一切都已经完结了。原门的葛大人愿意保荐我为谋水父母官,我定当好生为民,多做些福利,以慰苍生才是啊。”
白詹风目光悠悠,远处隐云终得缓缓散去,露出了第一线阳光,无比温暖。
尾声
谋水三月之后。
谋水城外一处小小茶舍,几个人围在一张桌旁款款而谈,一人面容凄悲道:“真没想到,如此好的白大人,竟被人诬陷说是罪大恶极。他有什么错,难道把衙门不应得的钱分发给穷人,就是天大的过错吗?”
另一人也是义愤填膺,恨恨道:“州府的那些官老爷们知道了白大人将钱都发给了百姓,而不是孝敬给他们,都记恨了白大人,这才要杀白大人,据说,过不了三天,白大人就会被砍头了。”
在先前一人道:“最可恨的是,出卖白大人的竟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一个亲戚。这禽兽不如的家伙,若是让我张大牛碰到,我一定拧断了他的脖子。”
其余几个人也都吆喝回应着,更是愤怒。而在几个人旁边不远,茶舍角落里,一人身着黑氅,丢下一锭碎银,匆匆离开。
时至黄昏,这一身黑氅的男子一路狂奔,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山谷之中,仰望天空缓缓出现的半个月亮,脱下黑氅,露出其面貌,眼小鼻大,正是杨空。
杨空惋惜道:“白叔,你可别怪我!谁让你那么死心眼,把所有钱都给了穷人们,却不留给我!哼,你如此无情,也就怪不得我心狠了。”
杨空说着,突然眼中亮,从怀里取出一个紫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正是一块白玉,背后有粉龙微现。杨空笑道:“幸亏在抄家之前,我先偷了这个来,虽然不是传说中的古玉,但应该也值很多钱了。这下我总是不赔了。”
杨空大笑着,将白玉举过头顶,迎着初升月光,想要仔细观看,却发觉白玉之上正有一道裂缝慢慢变大,杨空心中大急,举在自己眼前看,却听闻“叮!”的一声脆响,白玉背后粉龙痕迹碎裂,一股粉红色胭脂模样的液体瞬间滴入正张大嘴巴吃惊的杨空口中,其间竟带着一丝青草香气,杨空再想反应时,这液体竟已被吞咽下肚,杨空嗅着空气中的青草香气,面色瞬间笼罩一股绝望气息,大叫道:“白花……凋零……”
杨空感觉自己眼中正狂自流出两股血泪,心中瞬间冰冷起来,耳边却缓缓响起了白詹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人的生命总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则是无限的,所以你一定要学会放弃。否则,一旦被贪婪遮蔽了双眼,你就再也不能看见这美好的一切了!”
杨空心死如空,在生命将尽的一刻,他猛的将手中白玉抛向空中,白玉微龙合着淡淡月光,现出无比温润美好的光彩,但瞬间碎落在山谷石间,终是破得一片片,碎的一粒粒,融入大地,再不得回。
这是一个由花岗岩按八卦的形状磊砌起的石室,石室正中太极鱼的位置,有一个丈许高的石柱,半黑半白,完全由两块完整的巨石拼凑而成,顶端便是一个太极鱼,这是誉有独尊王的南长川不远万里求来的两块宝石,石中暗蕴阴阳之气,于人修习内功大有好处。
石室中另有一扇石门,通常封闭,除南长川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闭关期间,也只是叫仆人将饭食自通风口递入。
南长川对自己筑建的这个囚狱似的练功房甚为满意,眼见练功时辰又到,伸手扳开地板上四个石杯大小的石盖,割破手指,在每个洞里滴入一滴鲜血,飞身跃上石柱,静坐于太极鱼正中。
石盖开处,现出四个黑洞来,黑黝黝的深不见底,里面忽地传出沙沙几声轻响,似是蚕食桑叶的声音,继尔声响转剧,如同千百只蚕同时咬食着桑叶一般,沙沙声也变成细细的嗡鸣。终于一条三寸长,小指粗细,圆圆乎乎的黑色小虫自洞中探出头来,跟着身子一弓,跃落在地板上,张头四望,有如睥睨天下的王者之尊。
他望着小虫会心一笑,这黑色虫,专噬人血,又带一种奇毒,故名噬血黑煞。南长川处身于密室之中,自知今日行功不同往常,若给外人相扰,必会走火入魔,是以虽有坚如钢铁的花岗石墙,仍为自己准备了这一招手棋。若有人胆敢偷袭,不消动一根手指,那人也必无生还之路。约摸盏茶工夫,地板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虫,少说也有数千条。这些小虫在石柱及四周墙壁尺许外围成一圈,显然上面均有一种专门克制它们的药物。
南长川满意的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丹田之中一股气流涌动,立刻遁着经脉游走。丹田处于任脉。任脉乃为诸阴脉交汇之海,是故他诸存的皆为阴寒之气。
阴寒之气自气海下行,过关元、曲骨、会阴而至督脉;督脉为诸阳脉之海,寒气上行至至阳穴,一股火热的真气立刻融入阴寒之气当中。
他的内功心法来自于寒冰烈火掌,大多数人的内功,无论阴阳,皆存于膻中或气海,而它则将阳气存于至阳穴,在他看来,若非如此,阴阳之气便极难精纯,甚至两股真气相撞,随时都可走火入魔,危险莫甚。
南长川今日如此小心行事,便是要将阴阳两气相融,突破寒冰烈火掌的第十重关卡。意念导引二气相融,顿如百川汇海。其内息之强,直如汹涌江河,一路通关排障,瞬息间通过任督二脉。两气既然相融,那以后的事就简单多了,只消个把时辰,将体内两股迥异的真气汲收容合之后,便算是功德圆满。南长川肃如佛陀的面目上,渐渐挂起一丝浅笑。此功修成,休说当今天下再无敌手,只怕当年著此神功的人再生也未必能达到这个境界。心中正在得意,忽听得砰的一声,室门骤然给人敲响,他虽有万全之策,内息仍不免随着这声响,引起一阵波动。霍地阴阳之气反目,至阳穴尤如火烧,跟着丹田又是一股冻彻心肺的森寒,两种刚刚融合的内息,顿时互相拼斗起来,南长川暗道一声:“糟”,忙待跃起,然体内汹涌而动的真气哪里容他动弹,急切间忙收摄心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