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门跟着又是一下巨震,‘呀呀’声响,室门大开,脑海中不自觉涌现出一个画面。一个人站在门口,一股极强的光线从他背后投射进来,以至于看不清他的面目。那个人缓缓走进来,脚步声徘徊于耳际。
随着‘嗒、嗒……’声响的靠近,那人的死期也就越近,南长川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种残忍的微笑,倾耳细听,嗒嗒的声音依旧逐渐靠近,噬血黑煞没有动,不可思议的事直让想到这是幻觉。但随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飘进鼻孔,南长川几乎要叫出声来:“这是什么香味,怎么这么熟悉,这……这不可能是幻觉。”脸部肌肉僵结,体内两股真气兀自不肯罢休,愈斗愈烈,每一次相撞,身体都要承受如百斤重锤痛击一般的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面颊。耳听得那个人又向前行,似乎已经进了一丈的范围。南长川一咬牙,强行将两股缠斗不休的真气分开,阴寒之气压入双腿,烈阳之气凝于双臂,上身酷热,下身严寒,胸口给两股真气反震,一股甜腥之物涌上喉头。南长川拼着重伤,狠狠的想:“只要你一跃上来,我立刻便要了你的命。”
忽地,脚步响戛然而止。
那个人在一丈处停了下来。这一停,仿佛时间也悄然而止,料想来人必是在盘算如何出手,想必接踵而来的定是致命一击。心中暗自猜想对方会使什么招数来攻击,同时将全身要害都想了个遍,每一个方位皆想好了应付之策。无论来人从何处角度击至,他都很自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以最快的致命一击。但等了约莫盏茶工夫,始终不觉那人有所行动,唯听那人呼吸匀畅,似乎并无出手之意,不由大感焦急。两腿如冻坚冰之中,麻痹之感顿生。可是那人不再靠近,距离颇远,若是一击不中,那自己的一条性命无疑是交在了对方手里,思如潮涌,汗如雨下。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平静的等待中,蕴藏着无限杀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畔传来一阵嗡鸣声,似是成群的蜜蜂飞舞,倾刻间又化为厉啸,仿佛利剑划破长空,风被斩断的丝丝怒吼,南长川的双腿由麻至僵,现在已经没有感觉,知道再等下去,双腿非得废了不可,猛地一声怒吼,睁开眼来。
蓦地里,石室里静寂下来,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噬血黑煞轻微的扭动声,室门依然紧闭,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疑云暗生
南长川静静的躺在床上,闭目凝思良久,依旧想不透其中关节,只记得那阵幽香和近在鼻端的幽香一模一样,缓缓睁开眼。房间依旧,妻子苗弥儿正侧对着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灯光微亮,清晰的看到她手中正握着一枚残缺的环形玉佩,闭目浅思。脸上或喜或忧,时而苦笑摇头,时而一声轻叹,仿佛正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之中。南长川识得那玉佩的主人,因为另一半玉佩就在他的手里。
玉佩的主人叫石清风,本来是她的师兄,同时两人也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有情人,却不知何故,石清风竟在新婚之夜突然遁走,此后便杳无音讯,这个人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南长川隐隐觉得这事和自己当初做的事有些联系,但怎么也想不透其中关节。
苗弥儿的面前摆放着整齐的笔砚,一张白纸便笺书写齐整的放于案上。南长川很想看看上面内容,但纸笺放置太平,运足了目力,也无法看清上面所书何语。这不由让他想起了四年之前那个只有一笼淡淡月光的夜晚,那次也是他闭关一月出关,独自一个走回寐视,偶然发现窗外有一个黑影向内窥视,小心靠近时,不料那人见机得早,展开轻功遁去。南长川担心妻子安危,只得放弃追赶,就在门口,他发现了玉佩的另一半,但这件事他始终不曾对任何人说起,只希望那人某一天再来,给自己抓个正着。只是那个人从此却再也没有现身过,八个月后,苗弥儿诞下一个男孩,取名新儿。
南长川隐隐觉得这个孩子来得太过不巧,自己成婚八年,始终未有一男半女,怎地经过那件事后就有了儿子,虽然按月数算来,稍有不对,但她和那人说不得早就私通,只是自己不知罢了。想到这里,南长川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轻咳了一声,说道:“弥儿,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睡?”偷偷将眼睁开一缝,要看她如何反应,同时间酣声又起。
苗弥儿似乎吃了一惊,匆忙的朝着床里一睥,见他并未醒来,随口应道:“来了,这就来了。”手上动作十分麻利的将信笺折好,装入信封,走到门口,拉开门。只见一名属下早候在门外。那名属下探过来向里望了望,南长川一眼就认出他来,乃是谷中园丁严林。
严林没看到南长川,轻嘘了口气,道:“夫人,这事要是给谷主知道了,小的可是要掉脑袋的。”
苗弥儿看样子,神情也是有点紧张,摘下一枚头饰,头饰顶端嵌了一枚硕大珍珠,看来价格不菲,递给他道:“放心吧!他睡着了,你出去之后把这个换了盘缠,他离这里不远,剩的钱足够你好好的在外面耍一回了。”
严林没支声,收好了书信,转身离去,苗弥儿看着他走的影也不见,这才回来。
南长川情知她是深夜送信给情郎,石清风虽然失踪,但苗弥儿在这百花谷中却不是秘密,偷情一处,互知地址也不稀奇,只是奇怪,新婚之夜石清风为何会突然消失,难道这其中另有什么阴谋。按常理推测即使有什么阴谋,十三年来也应该早见端倪才是,未何迟迟不见二人有所行动,难道石清风还自忖不是我的对手?
想到这里,忍不住想试试双腿究竟伤的如何,用力抬腿,但双腿犹如铅铸,半点知觉也无,猛然顿悟,她这会给石清风送信,莫非便是知会他我双腿已残吗?难道她知道了当年我救他父亲,只是一个阴谋?想到这,心弦猛然绷紧。勉强提起烈火真气,强行灌注下体,烈火融化寒冰,双腿上立时有了知觉,一阵麻痒伴随着尖锐的剧痛铺天盖地的袭来,仿佛整个下肢的肌肉都要脱落,南长川呻吟一声,几乎背过气去。
苗弥儿翻身过来,柔声道:“夫君,你怎么了?”担心之情流露,南长川暗骂一声:“惺惺作态,刚才若非亲眼所见,还真被你瞒过了”,沉声道:“我的腿看来是真的残了”知道隐瞒不过,索性说了出来。翻身过去,正对着她,倒想看看她究竟作何反应。
苗弥儿表现得很平静,只淡淡的安慰道:“不会的,梁大夫说了,你的腿只是偶得风寒,一时动不了。为妻去打些热水给你暖暖就没事了。”说完果真翻身下榻。不多时,端来热水,扶起南长川轻轻为他拭洗双脚,殊不料,他双腿乃是至寒真气所聚,一碰热水寒冰真气立刻沸腾,麻痒攻心而至,肌肤上随即覆盖一层网状血痕。
南长川知是她有意害自己伤势加重,出于自保,猛地一掌拍出,但剧痛之下,出掌稍偏,掌风亦散,苗弥儿固然给他震得向后跌倒,水盆却也同时翻转,一盆水向上泼出,大部分都淋在他的双腿之上,剧痛猛然加倍,南长川惨呼一声晕了过去的刹那,似乎听到了一阵意外的啜泣之声。
南长川昏迷之中,隐隐感到危险的胁迫,苦苦争扎良久,终于睁开双眼,但这已是两天之后的下午,南长川大叫一声:“苗弥儿”,房门猛然被人推开,两个极得重视的下属战战兢兢的跑了过来,一个王龙,另一个叫做李悦,恭祝谀词随口而出,南长川迫不及待的问道:“夫人呢?”
两人面露不安之色,相觑一眼,李悦道:“属下见夫人出谷去了,她只说让我们好好照顾谷主,她不日便回,并未说明去向,属下们听说赛华佗曾在附近现身,想是为谷主求药去了。夫人走时还交代,不日其叔父就会登门,让小
的们好生招待!”
南长川点点头,心中凄苦,知道她哪会那么好心,不经意的抬头,蓦地见到李悦脸上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中一怔:你敢笑我?随即想到难道他们的事已是谷尽皆知,只瞒我一人不成,霍地一掌拍出,李悦倒摔出去,撞塌了桌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呼出一声,王龙吓的面色苍白,完全不知谷主因何动怒。
南长川道:“严林回来没有?”
王龙小心翼翼的道:“属下这几日都没见到,不知他去了哪里?要不要属下去找陈总管问问?”南长川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你跟陈总管说让严林回来后来见我。”望一眼死去的李悦,淡淡的道:“把他拖出去,喂我的噬血黑煞。”
王龙心头一震,脸色接连数变,惊讶、恐惧、不解、愤怒等情感于心头一闪而过。应了一声拖起尸体快步走了出去。行了几步南长川又将他叫了回来,低声嘱咐几句,做了一个斩的动作。王龙见到他面上透露的残之色,机灵灵地打个冷战,点了点头,将门带上,暗自庆幸得能平安离去。
南长川长吁了口气,闭目凝神,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南长川立即警惕起来,一个童稚的声音道:“父亲,孩儿给您送茶来了。”门被推开,刚满四岁的爱子南新捧着茶水走了进来。幼嫩的小手捧不动茶杯般轻轻颤动。
南长川呼了口气,接过茶饮了一口,又递还爱子,不经意的道:“你出去吧?”
南新眨了眨闪亮的大眼睛,说道:“我不出去。娘亲出谷去了,娘亲说过几天就回来,叫我好好服侍父亲。”
南长川从心里生出一股恨意,喃喃的道:“贱人,肯定是去寻他了。”眼光停在南新身上,映射出一股让人心寒的阴狠。
南新虽然不明白他话中的含义,却觉查到了目光中的寒意,有一点害怕,又有的担心,怯声声的道:“父亲,你怎么了。”
南长川回过神来,哦了一声,道:“没什么,你回去休息吧,父亲累了,要休息了。”
南新不情愿的应了一声,他的本意是母亲不在,一个人睡有点怕,所以来找父亲,向着门口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又跑回来,扑进南长川的怀里,叫道:“父亲,娘亲不在,我好怕,我要跟你一起睡。”
南长川脸上阴寒的光一闪,怱地将他一把推开,南新险些摔在地上,愕然不解的看着父亲,南长川怒斥道:“有什么好怕的,没出息,半点也不像我,滚回去。”
南新眼中看到没有一丝仁爱,只有可怕的严厉,泪水立刻涌了上来,南长川心中更烦,怒道:“不许哭。”南新惧怕父亲的威严,强忍着泪水,一声不响的走了。南长川看着他幼小的身躯,迈着不稳的脚步,委屈的走了出去,莫名的升起一丝快意,心道:“等着瞧吧!奸夫淫妇,我会给你们一个惊喜的,一个大大的惊喜。”
又两日后,严林才返回谷中,这一路花天酒地自不必细说,刚到谷中来,便听说夫人已经出谷,陈总管更亲自押着他来见南长川,严林吓得一颗心卟卟乱跳,知道此行必是凶多吉少,南长川摒退下属,只留他一人在房间,问道:“你这几日都去了哪里?”
严林嗫嚅着道:“家中老父病重,回家探望。”
南长川阴狠一笑:“你父可见好转?”
严林松了口气:“多谢谷主挂怀,托谷主的福,家父身体已然好转。”
南长川点点头:“如此甚好,我精心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你把身后的桌布拉下来看看。”
严林心中颇觉意外,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依言转身拉开桌布,头脑中立时嗡然一震,如受重锤击顶,屈膝跪倒,道:“爹,娘,孩儿不孝。”
桌子上郝然出现的乃是四颗血淋淋人头,有爹娘的,还有老婆孩子的,严林情绪激荡之下,只感心中烦闷,一口鲜血吐出,几欲晕厥。
南长川见他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大觉爽快,连日来的懊恨终于有所释放,厉声道:“严林,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如有半句假话,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问你,你可是去见石清风了?他在哪里?”
严林狠狠地瞪视着他,霍地抽出一柄匕首,但迎面而来的却是南长川阴狠的目光,明知他双腿已残,但在他往日积威之下,仍令他不敢造次,蓦地一狠,手腕翻转,匕首直刺自己胸腹,当匕首刃锋完全没入身体时,眼前豁然开朗,知道自己将死,再也不怕他了,狠狠骂道:“南长川你如此丧尽天良,活该你戴绿帽子,我要多谢石清风才行,如果没有那一对奸夫淫夫,我这仇又从何报起。你的妻子跟人通奸,你的儿子也必是孽种。你将来必死在你亲生的儿子手上,不,你没有儿子,你将来必死在孽种的手上,他一刀一刀的割下你的肉,一口一口喝尽你的血,你好好疼爱你的儿子吧!你会有报应的……哈哈哈……你一定会得到报应的……”
他一番极尽恶毒的咒骂,正揭中南长川的痛处。霍地一掌隔空拍去,严林直飞出去,格格声响,全身骨裂,如烂泥般倒了下去。
“南新不是我的儿子,果然没有猜错。石清风为报当年之仇,竟想到这么卑鄙的手段,与其让你们养虎为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哼哼,奸夫淫妇,你们给我记着,我定叫你们生不如死。”门外突然传来王龙的叫声:“谷主,施子商施二爷带着弟子,亲自来探望你了。”
南长川暗道一声,来得正好。施子商本是苗弥儿的叔父,与南长川也算熟识,施子商膝下无子,待苗弥儿如同己出,自其大哥施子安死后常常来看望自己的侄女。南长川望着面前之人,施子商面有清须,一双目光炯炯星亮,青袍披身,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
施子商稳坐片刻,举杯而啄,笑问道:“长川,弥儿出去几日了?”南长川微点头,恭答道:“方才出去一日,叔父早一日来,定可以见到她了。”
“是吗,那是错过了。”施子商轻摇头,觉得可惜。施子商顿一下,又道:“不能只提了侄女,忘记了侄女婿。你的腿可有好转?我来时带来了几支百年山参,据说可以起到活血走脉之效!你大可以试试!”
南长川笑笑,笑容枯涩,道:“多谢叔父,但想来应该没多大用处。”施子商点点头,惋惜叹息道:“真是可惜,以你武功悟性,若是不困于伤病,定可以在武林中创下更大的名号!”
“一切自是命运,由不得长川啊!”南长川重重饮下一杯苦酒。施子商也自无奈喝罢。
是夜,南长川腋下夹着两根竹杖,以杖代足,悄悄潜入南新的卧室。
此际,南新甜睡正酣,娇嫩的小脸上,时而露出浅笑,可爱的小酒窝隐隐显露,越发让人疼爱。南长川不敢再看,唯恐自己手软,单手拄杖,一刀直劈下去。刀锋触及南新毛发,猛听得南新睡梦之中喊了一声:“父亲……”童稚的声音传进南长川的耳里,不由怔住。南新又道:“父亲,娘要孩儿好好照顾你,可是新儿惹您生气了。”
南长川缓缓放下刀,静静的坐在床沿,蓦地发现床边有厚厚的一卷纸,拿出细看,但见上面每一张纸都歪歪扭扭的书写“父亲”几个字样,想来是奶娘白天无事时所教。一时心中不忍,安慰自己道:“时间有的是,再让他多睡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
南新翻了个身,又道:“父亲,娘说你腿受伤了,你疼不疼?”南长川轻叹一声:“难得这孩子一片孝心,居然睡梦之中也还记挂着我的腿伤。”南新道:“父亲,我好怕,我要和您一起睡。”
任南长川铁打的心肠,也不由目中湿润
,点点头,道:“好孩子,父亲陪你一起睡。”仰身躺下,蓦地见到手中钢刀,霍地翻身坐起,暗道:“南长川啊南长川,你差点误了大事。你有没有听过养虎为患?枉你一世英明,险些栽在一个乳臭未干的孩童手上。此子虽好,可终究不是你的儿子。”心中念转,南新口中呓语不断,过了一会儿忽地大喊:“父亲救我,父亲救我。”南长川吓了一跳,四下观看,并无人影,目光又回到床上,显然南新正坐一个噩梦,身子倦缩成一团,稚嫩的小手牢牢抓着床单。
南长川微声叹息一声,望着南新幼稚面容,摇头道:“不行,如此行经,岂非禽兽!我真要为此杀了一个如此念我的孩儿?”南长川始终无法下了狠心,终于无奈的转身而去。
而在南长川离开后不久,另一个黑影悄悄潜入了房间。奶娘听到窗动声响,猛然醒转,爬了起来,小声嚷嚷道:“怎么起风了?”奶娘走上一步,猛然发现床前坐着一人,不由怔住。
这人一身黑衣,面上挂着一面黑巾,手中钢刀上鲜血淋漓,而床上已是一片狼藉,血肉模糊,其状之惨,令人不忍猝睹。奶娘被面前所见所惊,再想想要张口呼喊时,只觉得脖间一冷,再没了知觉。
次日一早,婢女为奶娘与南新送来洗盥水,顿时给眼前惨象吓得尖叫出声,房中南新和奶娘已经惨死,而两人尸体中间遗落着一块碧玉!百花谷中一时沸腾起来,施子商见了如此惨案,顿时勃然变色。这枚玉佩乃是祖传宝物,原本一块,后来大哥施子安将玉佩分做两半,分别给了爱女和石清风。施子商当时颇觉可惜,是以对两块玉佩的裂痕尚有记忆。当下细看,南长川心下不由暗自紧张,若是给他瞧出破绽,难免功亏一篑。
施子商凌厉的目光转了过来,南长川心中咯噔一下,施子商道:“这个畜牲做下如此人神共愤之事,施子商即使是死,也定将他正了门规,为贤婿报仇雪恨,还请贤婿节哀顺变。”
南长川见他真心帮助自己,心中也是颇为感动,悲愤的道:“多谢叔父仗义相助,只是我腿伤未愈,难以长途跋涉,又不只他隐居何处,这……”
施子商截住他的话道:“他的下落,我倒是知道一些,贤婿不必多虑,老夫先告辞了。”
南长川拱了拱手,忽地想起一事,说道:“还请叔父手下留情,别伤了他性命,我定要亲口问他一句,为何对一个孩子也能这般辣手无情?”
施子商点点头,脸色更加难看,怅然一声长叹,扬长而去。
轻风飘过竹林,‘沙沙’的轻响声时断时续。
竹楼小舍内,石清风仰躺在床,耳听着楼外风声,辗转难眠。石清风看了一遍又一遍,无疑这短短的信签,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想到痴情处,不自禁的叹了口气,翻身下床,摘下墙上的碎玉刀出了竹楼,衣带凭风而舞。
此时,已近午夜,虫鸣鸟啼声不绝于耳,左侧竹林,右侧静水湖,如诗如画的境象中夹杂着一个疲惫的身影,石清风径到湖边坐下,眼望着水中映月,怔怔的发呆。小时候与师妹一起练功、玩耍的情景,一幕幕的在眼前展现。一只飞虫不慎落入水中,激起一圈圈波纹。波纹荡漾开去,待平静下来,一个清眉秀眸的女子浮现出来,冲他微微一笑,两只甜甜的酒窝涌现。石清风微微一震,叫道:“师妹、师妹……”伸出手去,手指碰到水面,波纹再起,人影碎裂。待细看时,水面依旧。石清风叹了口气,正要离去,忽听得湖边竹林中‘沙沙’声响,是脚踏枯叶的声音。心中颇觉意外,回头看时,只见一个黑影自一棵竹子后面探出头来。
跟着回头、转身、蹲下,一连串的动作竟让他感到异常的熟悉,这个人是谁?
石清风一个起身,也不见如何做势,身子已经稳稳的站在竹林之内,没有一丁点声响。那人低头在地上埋了几个蒺藜毒刺,又起身扳弓一颗竹子,横向引了过去,看着竹楼的方向摇了摇头,似乎对竹子弹回的方位不甚满意。再将竹子引向另一个方位,点点头,将他绑在另一棵竹子上,削去竹头,往里塞了一些东西,想是暗器之类,回过身出了竹林。
石清风暗忖:“瞧他的样子似是要用机关暗算什么人?只是这样的机关,也未免太简单了一点吧!难道他这会儿便是要去引敌人上钩?”猛地衣袂带风声响,那个人又跃了回来,脚尖点地,落脚处正是毒蒺藜的方位,石清风吃了一惊:‘他这是要做什么?’跟着脚尖着地,正踏在两个毒蒺藜的正中,若是后面有人追他,跟着一脚踏去,不知毒蒺藜方位,那是非中暗算不可,看到这里,点了点头,那人着地后,如踏机簧,嗖的一声,再次跃起,落脚处却是竹子弹回丈许前的地方,那人定住脚步,低头盘算。石清风略微思索,已然明白,想必他要引来的人,轻功要比他高上一筹,如果他此时再向前跃进一步,而后面的人必是他一步半的距离,那么就刚好撞上弹回的竹子。心中暗自惊诧:“他这么粗犷的人,何时也变得这么工于心计了?”
当下耐不住多年不见重逢后的喜悦,缓步走了上去,叫道:“张大成,可还认得我吗?”
那人猛地抬起头来,愕然地看着他,似乎吃惊不小,然而激动的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随即冷冷的道:“认识又怎地,不认识又怎地?我只当你当年就已经死了。”
石清风没有想到久别重逢后,得到竟是这句狠话,微微一怔,随即释然。叹道:“大成师弟,当年我离开师父和你们,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难道你也在恨着我吗?”
张大成狠狠瞪视着他,心中微感诧异:“难道他不知道我和师叔前来便是要擒拿他吗?亏他狠心杀害那么小的孩子,这会儿还能装做若无其事。”眼前忽感一阵迷茫,眼前这个多年的师兄,也变得极其陌生。对于这个人的行为,愈加觉得恶心。眼见张大成的脸色并没好转,石清风转移了话题,说道:“你这机关布得固然巧妙,但有几点却不甚妥。”
张大成愕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石清风道:“其一,你要对付的人并非本门中人,所以以你的步法来衡量对手,就是失算;其二,如果我要是那个人的话,你这竹竿也一定打不中我,这竹竿离这里有三丈远近,你要引发必需要用暗器,以你的想法来看对手的轻功,差少他的轻功必然要高上你一筹,在这个时间内绝对有充裕的时间做出反应,最多只能阻止他一下而已。”
张大成怔怔的看着他,一言不发,实在想不透他说这些话究竟有什么目的。
石清风见他不动,只道他已被自己的说法打动,向前几步,斩断一根竹子,将竹子劈做两半,再破成四半,分成长约五尺的竹条,他这会儿居然埋头做起东西来。张大成看他专心致志的模样,知道此刻正是偷袭的最佳时机,反手到背后,悄悄撤刀在手,见他仍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心中忐忑,暗忖:这厮为什么没有反应,难道是他自恃武力高强,故意试探无我?转念又想:试探便试探,难道我还惧你不成?双手牢牢握住刀柄,向前一步。贯注全身之力下劈,势要将他一刀劈成两半,刀锋破空,发出轻微的呼声,但这利刃破空的声音,对于在江湖中过着刀头贴血的生活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一个霹雳。
石清风只是笑了笑,轻摇了摇头,头也不回,依旧埋头做他的事。刀斩下,张大成忽地想到:‘他如此有恃无恐,难道就是要我向他偷袭,不行,事情可不能坏在我的手上。’嚓的一声,刀锋几乎贴着他的头掠过,斩在一根竹子上。他此时哪里想到,他根本就不会想到他这个师弟决不会向他偷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