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问顾昭欢的时候心情很是忐忑,只恐自己说话不当,越过了主仆界限,既而惹三小姐生气,此时听到顾昭欢的话,神情微讶:“三小姐……”
顾昭欢坦然道:“先时娘亲给我留下了几间铺子和宅院,这段日子我外出也是为了看这些铺子,这架屏风亦是其中两家店合力制作而成。”
明月愣了好一会儿,听她轻描淡写说完这件一般女孩儿做不到的事情,似乎重新认识了这位三小姐。自从三小姐落水后的一个多月来,她的性情发生了太多变化,明月有时见她独处时眉宇间所流露出来的情绪几乎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
到底是哪儿变了呢?大概是性情更加果决有魄力了罢,心思也越发缜密,然而偶尔也露出几分少女特有的天真浪漫,模样是一点没变,却多了几分神采。
明月想不通这件事情,但仍是从心底里为三小姐高兴,因为以她原先软弱的个性在国公府里只会任人欺侮,如今虽有变化,却都是令人可喜的,这样的顾昭欢也让她愈加放心了。
顾昭欢见明月半天不说话,以为她是恼自己瞒她许久,神情中便有些局促:“明月姐姐,其实我也不是有意瞒你这许久,只因铺子是才开始打理,唯恐人多嘴杂泄露了出去,一直没机会和你说,才拖到如今。你对我的照顾,我一直都是晓得的,不是不信任你。”
这一番话也是真心所言,无论前世还是落水后直到如今的日子,明月对她的关怀与照料都是无微不至的,饮食起居都是格外留心。
明月回过神来竟意识到顾昭欢在认真向自己道歉,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惶恐不安:“三小姐说哪里话?奴婢怎么会怪罪三小姐呢?只是乍听之下觉得惊讶而已。”思及半月来三小姐每晚回来时的疲乏之色,又心疼道:“有这么几间铺子,三小姐近日一定累坏了罢?”
顾昭欢挪开一点位置,让明月在自己身边坐下:“还好,累是累了点,但收获不小,况且有大哥帮忙,我也轻松许多。”
明月听言不由怔了怔:“大少爷……他知道此事?”
顾昭欢抿了抿唇:“嗯,若不是他,有间铺子我也收不回来,”想起霸占了聚海楼的泼皮乔四,她仍是心有余悸,但怕明月听了担心就没说。
“小姐接管铺子时经历了什么不顺的事情么?”明月拿过顾昭欢手中的扇子,轻轻替她扇着风,
顾昭欢摇了摇头:“没有,铺子里头如今的管事多半是岐王府的旧人,因此相处起来也很好说话。”
明月扇扇子的手顿了顿:“岐王府?那不是姨娘的家么?”
说起忠心又质朴的玥姨与老管家楚义,顾昭欢神色温柔:“是,是我外祖家。他们当年是伺候过我母亲的,大约是念着旧情的缘故,待我也很好。”
“三小姐原也是个惹人疼的孩子。而且姨娘人很好,待下也宽厚,故而才有如今的福报。”明月笑着,打起扇子来继续替她驱赶蚊蝇。
听明月称自己为孩子,顾昭欢觉得很不习惯,毕竟她的灵魂早已不是个孩子,即便是,就现在的身体而言,明月也不比她大多少,遂玩笑道:“明月姐姐也会‘倚老卖老’起来,明明你比我只大三岁。”
明月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不一样,我受姨娘所托,自然要照顾好你。”
不知是否因为这边灯火明亮的缘故,蚊子与其他小飞虫纷纷飞来,嗡嗡的一阵,纵明月一直在挥扇,仍是撵不走。
顾昭欢瞧时候不早了,便打算叫上明月入屋歇息,又瞧了瞧四周道:“这件事情……”
明月压低了嗓子,微微一笑:“我晓得,暂不外传。”
夜半,远处的巷子悠悠传来打更声,明月便要扶顾昭欢回去:“三更了,三小姐进屋睡罢,一会儿看着了凉。”
四日后便是七月初二,老夫人的生辰。
一大早,儿孙们先先后后去李氏的屋子祝寿献贺礼,李氏见儿孙绕膝,各自又有孝敬,欢喜得很。
方氏与秦氏送的都是衣裳,呈上来后,老夫人看了一眼便令花吟收起在箱子里,然后孙儿辈们便按年纪大小依次过来奉上贺礼。
顾昭益托了一只木匣子走到老夫人面前,欲屈膝跪下磕头,李氏哪敢受此大礼,连忙亲自扶了他一把:“昭益近来辛苦,有这个心意就好,不必跪了。这匣子里是什么呀?”
顾昭益躬身含笑道:“孙儿来府里一个多月,说来惭愧,竟不晓得祖母的喜好,只好挑了几串佛珠。”
李氏接过了木匣打开一看,是四串上等的沉香念珠,散发着淡淡香味,赞许道:“你这孩子就是太拘谨了,这佛珠我很喜欢,正合礼佛之用。”便取出了一串戴到自己手腕上,让花吟把其余的收起了。
顾昭益恭敬道:“祖母能喜欢,便是孙儿的福气了。”遂退下,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让出位置给别人。
一旁的顾昭彦瞧着这一幕就不乐意了,他只听母亲说顾昭益身份不凡,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不凡法,一向见祖母宠爱于他,便十分不服气,此时见他又得老夫人青眼,不甘落后地也捧了一只小盒子上去:“昭彦恭祝祖母福寿绵长,身体康健。”
老夫人因起得早,已觉得有些乏了,便啜了口茶水以润喉,见他过来,抬了抬眼皮:“有心啦,你送的是?”
顾昭彦堆笑道:“是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夫张道长精心炮制的补药,最能延年益寿的,我那日瞧见,便想起了祖母,向他买了一大盒。”
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这个人怎么又是道士又是大夫的?所以你的贺礼是丹药?”
顾昭彦面有得色,自夸道:“不是仙丹,胜似仙丹了。”仿佛怕被别人夺去似的,近前几步到李氏身边才开了盒子,登时一股奇异的药味弥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