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姐妹(下)
关珍喜抽了一口气,她很想反驳随喜的话,这个家本来就是她的母亲在做主,为何不能替她出气,但她虽然嫉恨随喜,但不是没脑子的人,她也看出了今晚老夫人和父亲对随喜的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就算她闹开了,母亲未必就能替她出了这口气。
“放开我”关珍喜叫道,那边冬菊已经因为自己说不出话吓得脸色苍白,抱着头蹲在地上发抖,哪里还顾得上主子这边。
夏兰看向随喜,得到随喜的示意之后才放开关珍喜。
“关随喜,你不必得意,就算你是青居真人的徒弟又如何?不就是懂得一点医术吗?你一个女子难道还能成为大夫,不用多久,你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除非你去当道姑,说不定还能继承青居真人的衣钵。”关珍喜得到自由之后,看了一眼冬菊,心底莫名浮起一丝寒意。
“那又如何呢?只要天下人还敬仰着我师父,我懂不懂医术又如何?我是不是道姑又怎样?有我师父一天,你就永远也比不上我。”随喜凑近关珍喜,在她耳边低声浅笑。
关珍喜愤怒地瞪着她,“就算你恨我和我娘,可善喜和你同父所生,也算得上与你是姐妹,你竟然抢了自己妹妹的院子。”
随喜咯咯笑了起来,“姐妹?那是你的妹妹,不是我的妹妹,郑氏是你的母亲,不是我的母亲,至于关炎波……这个父亲我也让给你。”她根本就不屑当关炎波的女儿,都已经不认他这个父亲了,又怎么还会将郑淑君生的女儿当姐妹呢?
“你……无情无义”关珍喜怒声骂道。
“对你们我何必有情义?”随喜冷笑反讥。
“你不用这么得意,我不会放过你的。”关珍喜狠狠地道。
“尽管放马过来。”随喜挑衅瞟了她一眼,带着夏兰扬长而去。
关珍喜跺了跺脚,走到冬菊身边,用力将她拉了起来,“没用的东西,轻易就被那贱人吓成这样,这世上哪来有阴魂。”
说完,却连她自己也忍不住颤了一下,环绕周围看了一眼,对冬菊催促道,“还不回去,留在这里作甚?”
冬菊支支吾吾地想跟关珍喜说开不了口,可是关珍喜已经踩着碎步走在前面了,她只好捂着喉咙跟了上去。
千万别真是前夫人冤魂不散才好,她会不会真的再也说不了话啊?冬菊一边走着一边含泪想着,可是又不敢在这个时候去惹在气头上的关珍喜。
随喜回到望春苑之后,平灵马上就迎了上来,“姑娘,您没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随喜好笑地问道,她如今心情挺好的。
平灵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松口气道,“奴婢担心您被那母女俩欺负了,幸好没事。”
“傻瓜,我就那么容易被人欺负吗?”随喜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啊,赶紧把自己养胖一点,现在跟个猴子一样,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姑……姑娘,您还未出阁呢,怎么能讲这样的话。”平灵比随喜长了两三岁,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被随喜这么一说,羞得满脸通红。
随喜只是乐呵呵地笑着,有这两个真心实意对她好的丫环,在这个令人觉得厌恶的家里,也能感觉到一点点的温暖和快乐。
“平灵,这两年来,大爷可有纳了妾室?”随喜卸了头面换下衣裙之后,歪在床榻上,语气闲适地问着平灵。
“夫人这般厉害,别说妾室,就是通房……大爷也不敢收。”平灵轻声回道。
“是么……”随喜掩嘴浅笑,难怪子嗣艰难,原来连个妾都不敢纳进门,当年怎么就一个接一个女人带回家里伤阿娘的心。
突然就想到了郭静君
“对了,那郭姨娘还住在庄子里吗?”当年郭静君被送去了西里城郊外的庄子里静养,也不知被郑淑君除去了没有。
“已经许久不曾听说过郭姨娘的消息了,好像……夫人还不知道郭姨娘住在庄子里呢。”郑淑君进门之后,郭静君已经去了庄子里,家里也没人提起,她也自傲清高没有去问过,所以至今不知有郭静君这个女人的存在。
随喜眼睛一亮,“是么?甚好甚好”
“姑娘,您想做什么?”平灵好奇问道。
“时机未到,还不能说。”随喜笑得有些神秘,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睡觉了,明日还要去云淙书院呢。”
云淙书院位于西里城的西郊之处,远远看出,这座闻名天下的书院安静矗立在葱茏的树林之中,有一种恬淡静穆之感。
随喜从马车下来,入眼便是庄严肃穆的广亮大门,两扇大门都油了黑漆,门楣上的匾额有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字体虬劲有力,透出一股稳重古朴的气息,随喜虽不是太懂得欣赏,但也知道这四个字写得很好,定是出自名家。
老夫人带着随喜走进了大门,一边走一边说着这云淙书院的背景,“……书院的院长是端木先生,端木先生曾经才华享誉天下,若不是恰好当时战乱,肯定是要当大官的,不然当今圣上也不会钦点他为云淙书院的院长……这里是女子学堂,那边是男子的,你将来在这里上学,万万不可到那边去,知道吗?”
随喜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另一边,高高的红色围墙后面,就是男子学院了,因为男女大防,所以决不允许那边的男子走到这边女子学堂来。
“岑先生是出了名的才女,如今执教女子学堂,她若是答应收了你,你明日就能来上学了。”老夫人道。
这位岑先生叫岑素,今年二十有八却还没出嫁,父亲是前朝西里城书院的先生,已经荣休在家,据说,岑素以前也谈过一门婚事,只是刚定亲没过久,那未婚夫就得了恶疾死了,岑素莫名其妙被冠上克夫的恶名,从此就再也没有谈婚论嫁了。
这都是夏兰昨晚跟她说的,也说起女子学堂其他先生的事情,算是有了心理准备。
随喜倒不是很向往这学堂的生活,前世关炎波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不让她上学,她大字也不识一个,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之后,她最想的就是能到学堂习字,但如今她已经识字了,还写了一手娟秀的簪花格楷字,能不能到学堂学闺秀规矩,已经不重要了。
不过能够让郑淑君母女添堵的事情,她不介意做就是了。
她们刚走进大门,就有两个穿着素雅朴素的女子迎了上来询问,听说是要找岑先生的,便领着她们走向另一边的青花石甬道。
这女子学堂除了女先生之外,就是管事的姑姑,专门检查学生们的规矩和各种生活情况,有些学生家里较远,每日来回路途遥远,便住在学堂后面的厢房里,可以自带一名丫环。
两名应该是学堂的姑姑将她们带到一间精致典雅的书房里,书房两边都是高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书案后面的墙壁挂着一幅“八花转轮钩枝鉴铭”鞶鉴图,这岑素以诗文华丽,韵调高雅而闻名,想来这到处都放着诗书的书房应该是她的了。
还没等随喜将这书房打量个清楚,门外就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略显消瘦的女子,穿着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虽然长相平方,双目间距离偏宽,鼻子太直挺,显得有些硬气,但身上自然流露出一种古朴素雅的沉稳和安静的气质,也另有一番风情。
“岑先生。”老夫人见到她,笑着向前招呼。
“关老夫人。”岑素欠身还礼,不冷不热的态度,眼睑一抬,目光犀利地在随喜面上扫过。
因为关老夫人的先夫原来也是教书的夫子,与岑家算是有点渊源,“岑先生,打搅你上课了。”
“老夫人说客气话,这便是你前几日与我提过的长孙女么?”岑素淡淡地打量着随喜。
随喜低眉敛目,她对这个岑素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她对自己似乎也并不是太喜欢,有时候直觉是很准的。
“正是,随喜,赶紧过来给岑先生行礼。”关老夫人笑着道。
“关夫人与我提过几句,听说关大姑娘是青居真人的徒弟?”岑素请老夫人在太师椅坐了下来,自己走到书案后坐下,也没有受随喜一礼。
老夫人眉头一皱,“在山上住了两年,如今才回来学些规矩。”
“青居真人无所不通,关大姑娘到这里来上学,只怕有些屈就。”岑素笑道。
随喜微微一怔,这岑素对自己的印象并不好为什么?是郑淑君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吗?这下课好玩了。
“岑先生?”老夫人语气沉了下来。
岑素自然也不会轻易得罪青居真人,只是也不想这么容易就收下这个学生,便刁难道,“不如让大姑娘回去写一篇字,明日带来给我看看,我才能安排究竟该从何教起。”
老夫人闻言要动怒,随喜却已经先一步开口,“那明日随喜再来拜访岑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