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寒天仍在。
离石塞外,铺天盖地的周军军营,正一点点消逝。数以万计的将士,拆除着营内的设置,打点行装。
而城内,则是征召民夫,加固城头,外面军营里拆除的木料等物,悉数用在其间。
忙忙碌碌……
军中主将苏则,亦是正在城头端视,向东眺望,仿佛能够越过那绵绵大山,直视晋中风采。
身后的第三军假主将赵衢、第六军军将樊稠,及其下将校,也都肃身伫立,安静的候着。
他们心中都带着一丝惋惜,长安传来的军令,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撤兵!
对于他们这些征战沙场,渴望建功立业的人来说,此时退兵就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离石、界休皆下,通往晋阳的道路已是一马平川,再无险阻。只要跟周瑜会师,再静候在河东的第一军、第二骑兵军,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晋阳指日可破。
灭国之功,近在眼前,却不能得,何人不惜之~
苏则也是如此,颇有不甘。只不过王上亲诏,容不得自己反驳。再者说来,王上的考虑未必没有道理。
此战,拿下离石,就已经足够了。
大周需要的只是一个东部屏障,遮掩富庶河东。而不是一个烫手山芋,争雄于东。
正如大王所言,拿下晋阳容易,如何脱身却是难了。赵国垂诞并州数载,损兵折将不计其数,岂会眼睁睁看着周国占便宜。而大周若是与赵国起了争执,可就完全违背了既定国策。
再者,争霸天下,强强相争,只会使他人得势。
“樊稠、赵衢,明日汝二人率本部兵马,拔营回河东,汇合徐将军大军。离石这边,就交给本将帐下的第四军足以。”
苏则揣摩了一番,还是决定自己坐镇离石,来保证河东一线的安稳。
第三军、第六军常年留在北方,上下将士渴望战功久矣。尤其是第六军将士,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回过乡里了,思乡之意切切,也可借此机会缓缓。
樊稠和赵衢面色不改,离石虽然夺得轻松,可那是因为汉军本就打算放弃了。否则,光是那几万匈奴兵,都够人头疼一阵的了。
至于离石的战略地位,更没有人敢忽视。若非如此,大周又何必为了其大动干戈。
而留守离石的人,就必须在军中威望够高。按照国朝针对于离石、高奴一线的战略防线,将会有两个野战军参与其中,京畿守备军也会抽调部分人马协助。其后的河东、上郡、左冯诩,乃至北地、安定,都划在其间。
军政掺杂,不是德高望重之人,未必能调度的动这蔓延千里的防区。
“都督,还有要事安排吾等的吗?”
“没了,日后数载尔等可能就是在徐将军帐下听命了,国事唯艰,还望诸君共勉!”
“诺!都督放心!”
……
最先知道周军退兵的还是数中都县邑守军。
中都县是并州大县,地处昭余泽畔,耕田广袤,物产颇丰。其周围数县与晋阳共同构造了晋中平原的富庶,整个并州也只有这一块精华之所。至于河套,早就不是并州的地盘了。
对于中都的防守,王允还算比较重视,派来数千人驻守中都县,时刻盯着南面周军的一举一动。
不过正如王允所料,周军果然只是想要夺取离石,对于晋阳没有任何的想法。
城头上,汉军看着开始撤离的周军,万六千众,背身而去。
守将当下便派信骑传报晋阳,至于周军会不会杀个回马枪,他连想都不想。
周军要真想打中都,还需要杀个回马枪吗?
只要离石、河东的周军出动,十余万人足以荡平此刻极度空虚的晋中。
说好听点,他们数千人驻扎中都,防范周军。可实际上,整个晋中只有他们五千人,以及晋阳城内的千余兵丁了。
周军只需要一个冲锋,说不定就可以全取晋中!
好在周军退兵了,守军心里也是大松了一口气。
河东安邑,历经突变的第二骑兵军将士,开始拨马北上,他们将会进驻离石塞,协助步军守御整个北方防线。
新任军将公孙续,能力自然是有,在徐荣的协助下,权且稳定了军心,并且消散了飞熊军出逃的负面影响。
没错,飞熊军叛逃了。
不出意外,应该是往上党去了,毕竟他们原先的统帅李傕,也是往赵国去。
逃就逃吧,对于自己来说,少了飞熊军,倒更加容易掌控第二骑兵军。自己可不是李式,天然对飞熊军拥有绝对的指挥权。
望着延绵不绝的人马,行走在这不过数步宽的官道,前不见首,后不见尾。近四万匹战马更是嘶嚼不断,嘈杂声嚣。
军旗将纛,随之而动,幡然北去。
闻喜城外,第一军上下一万五千余将士,以及第六军的王方所部,亦是拔营而起,迁至安邑城西,加扩军营,囤积粮秣。
安邑城,在动荡了不过一个夜晚后,早早便恢复了先前的状况。再加上战争疑云的远去,安邑的商贾再度开始启程,奔走河洛、关中。
徐荣这些时日,一直在与张既、卫觊忙着安稳河东之事。李傕在河东的威望很高,不少郡县官吏,皆出其下。为此,徐荣甚至拿下了一批官员,更是向长安申报,建言以河东官吏与关中一郡互调,以绝后患。
长安方面虽然一直没有传回消息,徐荣也有些拿不定王上在想什么。不过,有着数万大军坐镇,河东目前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敲定了一些关联军事上的政令后,徐荣便出了郡守府,回到城内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