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已经渐成规模的赵军大营里,掀起一阵喧闹。
随后,在旌旗鼓号齐动之下,一万三千余人,再度来到昨日渡筏之处,似乎仍不甘心昨日的失败,打算再行相试。
赵军一有动静,晋阳城自是随之而动。
尤其是一直驻扎在晋阳与梗阳之间的汉军骑兵,在斥候报来消息,王昶当机立断,率领诸骑,来到临近河岸之处。
静静的等待赵兵上岸,而后击之。
当然,赵军今日还敢再来,那肯定是有所准备。也许,赵军连夜置备了木筏,加大一次渡河的兵力。
不过,那又如何,最多一番苦战罢了。
利则奋勇,不利则走。
王昶率军来到河岸侧边,瞭望着赵军的一举一动,身后数千匹战马嘶鸣不已,直传河水两侧。
明目张胆!
既然赵军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支骑兵的存在,那还何必在隐匿着,反倒不如光明正大,列队河岸,振奋己威。
赵军还没有开始渡河,观其各部部曲仍在准备之中。
准备的时间不长,主要还是有些事情需要叮嘱一番。
很快,赵军开始跳上木筏,撑杆离岸。
未渡河时,赵军木筏悉数停列岸边,又有兵马旌旗勾目,王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可现在,木筏进入河中,顿时就感觉出了不对劲。
赵军木筏并没有多,最起码不会比昨日多上多少。
这一下,王昶有些拿捏不定了。
赵将从哪来的信心,就算是最精锐的步卒,也不可能以区区四百余人,对抗千余精骑。
越是琢磨,就越是让人心有所不安。
反之常理,最是难测。
“派斥候巡视他处,看看有没有赵兵偷渡。”
“诺!”
王昶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不过,扭头眺望左右河中,皆不见舟筏身影,甚是奇怪。
不等斥候回来,赵军已经逼近河岸。
王昶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既然赵将先派一部分人来送死,那自己就收下了。
千余骑士,翻身上马,扬蹄直奔赵兵登岸之处。
来到赵军之前,还是一片开阔地,不由让王昶心头又是一喜。这种地形,对于骑兵来说,太合适了。
千余骑兵,列阵于前。
要说木筏上的赵兵心中不膈应,那是假的。
昨天渡河的袍泽,在河岸上被这些骑兵,冲的七零八落的场面,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现在,就轮到他们了。
前进中的木筏,不由自主的顿了下来,有些畏畏不前。
这一幕,落在汉骑眼中,自是少不了一阵讥笑。
而在身后的张郃,也是满怀笑意的注视着自己麾下将士的表演。
还不错,有了那几分胆怯的味道了。
“传令,击鼓!”
“诺!”
鼓声一阵,接连大响。
河中的木筏,迫不得已,再度撑杆前进。
王昶也命令手下将士,做好准备,随时冲杀!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让王昶及其下将士,皆是目瞪口呆,有些不明所以。
木筏刚刚临近岸边,便停了下来,一名名赵兵跳下了木筏,在足足近腰的水中挪移。还有半数人马,驻留河中,似乎在准备弓弩。
赵军想要做什么?
空了的木筏,调转筏头,朝着己军军阵返航。
而跳进水中的将士,拎着倒钝,拄着戈矛,慢慢前进了十几步后,居然勉力组阵。后面木筏上的弓弩手,则默默的将箭囊中的箭矢,轻轻插在木筏中的缝隙间。
这一幕,让王昶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赵兵不上岸,他们骑兵也没办法。在河边那泥泞之间,骑兵还不如步卒好使。
随着第二批渡河赵兵,再度于立在水中的赵兵汇合结阵后,王昶也彻底明白了赵将的打算。
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退!”
王昶也不迟疑,无计可趁,那还不如等赵兵上岸后,再寻觅良机。
赵兵既然渡河,那就肯定会上岸,在水中呆着,对晋阳和梗阳可造不成任何威胁。
汉骑一走,水中的赵军军阵,出现了一阵骚动。
不过,很快就被军吏给压了下来。
初春的河水,可不比夏天的水,凉意刺骨。尤其是众将士身上还有甲衣,被水一浸,贴在皮肤上,更是难受非常。
而脚下又在泥泞之中,湿涩无比。
如今,见汉骑一走,不少人都想挪动身子上岸,呆在这水里,实在是很不爽。
但是军吏们不管他们,身后不仅仅是主将在看着,公子也在看着呢。作为赵国精锐部队的大戟士,可是一向号称能与先登相较的步军。只是,大戟士还没有啥战果,因此也一直都活在先登的阴影之下。
现在,军令不下,就是死也得死在水里。
一队队赵兵登上木筏,渡过几十步宽的河水,加入到水中的军阵之中,源源不断,连续不绝。
直到,在那片宽阔的登陆浅滩处,黑压压的数千名大戟士,列阵其中,戈矛齐竖,旌旗也艰难的架了起来,一显赵军精锐威势。
身在张郃后方观战的袁谭,驻足在望楼上,看着河中肃穆的军阵,不由喜上心头。
“哈哈哈~大戟士,不愧张儁义之名啊!非此名将,何以出此骁锐。非此骁锐,何以正良将之名!”
袁谭说完,其余诸将一阵恭贺后,却是面色各异。
从大戟士此时的表现,不难看出其军军纪甚严。但若是说军纪严,那就是精锐部队的话,却有些偏颇。
比如鞠义的先登兵,常时皆是散兵游卒,但战时,无不奋死而进。士卒感将军之厚,以死相报,皆义士也。
而大戟士,眼下不好作以评价。军纪严,也就说明将军严苛,很难得士卒之心。临战之际,以军法驱之,士卒未必就会用其命。
当然,这种情况,自始自终都有相对的存在。
爱兵如子,严以军法,皆有成功之例,亦有失败之例。
但,对于河西岸的王昶来说,眼前的一幕,无疑是非常震撼的。
这种一眼看去,便能知晓其是精锐的部队,很难缠。军纪严明的部队,自古以来就是骑兵最厌烦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