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6

寅时, 翟南睁开眼,发现陆池也醒了。

“要起夜?”翟南抬手拨他的额发。

青年眼带水雾,睡眼惺忪, 两颊晕红...翟南看得很是喜爱, 便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一记。

陆池抓着他的手腕, 笑道:“想起早伺候你。”

“哦...?”

翟南看他起身, 穿鞋往衣架走去...

“张开手。”

翟南笑道:“我今日可算明白何为‘无利不起早’。”

陆池撩起他的长发, 转到身前为他整理衣襟:“王爷若真懂我,便知我此时是‘精力旺盛’”

他加重后四个字的咬音,擅长玩弄字眼的南王还真不敢摇头装傻。

翟南道:“你这样说我可就不服了。”

他说着, 伸手捏了把陆池挺翘的屁股。

陆池当即血气上涌,一张脸似要滴血。

翟南心里看着欢喜, 面上却收敛道:“不闹你了, 说吧, 想要我做什么?”

陆池咬了咬唇,说:“盛情难却, 那我便承了王爷的好意。”

“可以,情债、肉偿。”

南王府门口,停着两辆豪华的马车。

翟南与凉王同时从府内出来。

又分别往挂着自己封号的马车走去。

星夜稀疏,烛光黯淡,马车一路轱辘到皇宫。

翟南方挑帘下车, 那目光就刷刷刷地往他...和身后射去。

凉王入京的事自然已被文武百官知晓, 也知月华殿门一开, 凉王将会面临何种处境。

就是不知道一直置身事外的南王是否真能把自己拎得干干净净。

毕竟常在河边走, 哪能不湿鞋。

天下没这个理嘛。

开朝钟响, 文武百官依序涌入月华殿—

翟元帝轻甩宽袖,道:“凉城倒卖官员一案进展如何?”

负责此案的孙淮执笏出列, 如实道:“此案共涉及二十二位官员,情节严重者如徐韬周深等八人已判处极刑,剩余十四人压京候审。”

听闻此言,翟元帝面色急下,冷笑一声道:“凉王,你是想一手遮天吗?”

这话太严重,没人受得起,登时殿内跪倒一片。

凉王更是战战兢兢:“皇兄息怒,是臣弟失职。”

翟元帝面色阴沉,说:“你管得好凉城十三州是你的本事,可也别想在朕的眼皮底下群魔乱舞!”

这罔顾圣恩,欺上瞒下的罪责一扣下来,惊得凉王倒出一身汗,忙颤着声请罪。

翟元帝说:“你道如何?”

凉王额角滑下一滴汗水,道:“臣弟愿戴罪立功,请这钦差一职,前往全国各地审查。”

这无疑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可发挥空间太大,要不想凉王顺利回京,估计他不知得湮灭在哪个道上。

原以为翟元帝会一口答应,谁知他道:“此事朕另有安排,翟建也长大了,不如你把政事移交,日后就留在应京多陪陪朕。”

这话一出,还有谁不知道翟元帝的打算,说好听是联络兄弟感情,难听的不就是变相软禁。

凉王也不挣扎,顺从道:“臣弟遵旨。”

事已至此,也没人敢出来求情,都是一锅油炸的老油条,谁会比谁嫩?

翟元帝又把矛头指向翟南:“你可有话说?”

翟南在文武百官各色的眼光下挺着胸膛道:“臣弟附议。”

文武百官中有些人心想:“这弟弟不要也罢。”

却也同时跪拜道:“臣等附议。”

翟元帝道:“孙淮,你又该当何罪?”

孙淮一抖,颤道:“臣…”

“状纸告到京城,涉案二十二位官员,你是瞎了还是聋了?”

孙淮吓得差点失禁:“老臣失职,请皇上责罚。”

翟元帝冷笑:“朕看你这户部尚书要不要也得。”

这回真是把篓子捅到皇帝头上了。

陆斐最先道:“皇上息怒。”

孙淮的门生下属也跟着求情。

三皇子翟纪出列道:“父皇,孙尚书在职多年,谨小慎微,请您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从轻发落。”

翟元帝带有暗示地看了他一眼,后道:“不必多说,从今日起,革去孙淮尚书一职,调任东山。”

陆斐还想再言,被孙淮以眼神示意而退却。

最后只能听着翟元帝宣布退朝。

翟南最是轻松地往殿外走。

刚没走几步,就听见兵部刘侍郎道:“七王爷莫要心伤,皇上留您在应京也是为了您着想,塞翁失马,祸福难测,在京多走动走动,也避免日后又孤立无援。”

凉王叹道:“多谢刘大人关怀。”

刘侍郎瞥了翟南一眼,正好跟他的目光对上,唇角微勾:“只可惜我等说不上话,不能为七王爷解忧。”

这暗讽意味如此明显,翟南就是躺枪也是对着他发的。

翟南亦笑道:“七哥,我看刘大人一片真心,不如你日后多去他府上坐坐,若再有个意外,刘大人必定能为你赴汤蹈火。”

刘侍郎想借机侮辱翟南,意思传到,可效果不佳,翟南贵为一军之帅,受尽风沙,练就一身厚皮,早已刀枪不入。

说风凉话反受风凉的刘大人面有菜色,向凉王请辞后拂袖而去。

凉王甚是隐晦地无奈看了翟南一眼。

翟南绕去翟元帝的寝宫。

入了内,看见翟元帝换了常服,坐在塌上品茶。

翟元帝赐座,又让宫女端上茶水:“一块用膳吧。”

翟南谢恩。

宫女鱼贯而入,训练有素地摆好早膳。

翟元帝也不问他的来意,花了小半个时辰吃完早膳,宫女又端上生果与点心。

翟元帝跟他闲聊:“倒卖官员之事必须给百姓一个交代,老七住在你那,你回去后开解开解他。”

翟南道:“七哥心里清楚,皇兄不必担忧。”

翟元帝点点头,抓了一小把内侍剥好的核桃肉,捻着细嚼慢咽。

翟南也吃,谁也不说话,一时间殿内静谧无声。

过了会,翟元帝挥退伺候左右的宫女内侍,只余兄弟二人与常公公。

见他有话要说,翟南喝茶润口,静待他发声。

翟元帝问:“孙淮调任东山,户部尚书一位空缺,你可有想法?”

翟南道:“臣弟整日奔走军营,对朝廷同僚不甚熟悉,实在不知如何应答。”

翟元帝说:“朕倒是觉得两位侍郎不错,只是陆斐年轻,怕压不住人,而许恒有能力,但…”

许恒今年已过三十,论资历要比陆斐深,可他出身寒门,能官拜侍郎已是极致。

翟南见他心有决策,便顺着他的意道:“臣弟认为纪儿所言有理,孙尚书虽有失责,也已为其错误付出代价,皇兄不如打一棒子给个甜枣,陆斐是年轻,可能力也不差。”

“你莫非忘了,陆斐日后是要继承国公爵位。”

按照当朝律法,家有爵位者,不可任重职。

翟南道:“此事不难,陆斐有一幼子,皇兄皇恩浩荡,让他继承爵位便好。”

翟元帝看着他,愣了愣,后笑道:“朕还以为你会为陆池开口求这好事。”

翟南笑了声,狂妄道:“普天之下,能有比身为皇亲国戚更为殊荣之事?”

翟元帝哈哈大笑:“难怪这些老臣整日参你目中无人。”

翟南道:“臣弟是个粗人,只想帮皇兄排忧解难,护住翟国江山,他人对我看法如何,并不重要。”

翟元帝接连几日的坏心情都给他取悦了,摆摆手,笑道:“那朕便拟旨了,你这大舅子可要感谢你。”

翟南揖礼谢恩:“多谢皇兄。”

翟南从寝宫出来,凉王已回南王府。

他想着圣旨没这么快送到陆国公府,陆池应该还在,就打道回府了。

回到南王府,正打算跟陆池解释,是皇帝留他用膳,耽误了时间,可回到房间,陆池已经没影。

凉王便道:“我回来时已不见陆池,估计回去了。”

翟南想了想,说:“他每日都会回去陪陆夫人,晚点就会回来。”

凉王见他面色坦然,调笑道:“不会气陆池不陪你吧?”

翟南瞟了他一眼,说:“心情不错,看来软禁也没对你造成影响。”

凉王求饶:“还取笑你哥哥,我差点就把命留在月华殿了。”

翟南笑了声:“我一定尽好兄弟本分,帮你收尸。”

凉王骂他没良心。

收尸经验丰富的南王不乐意了:“我统领三军,还护不住你的尸…身体。”

“做哥哥的得让着弟弟,我不跟你争,接下来打算如何?”

翟南说:“看戏,成亲。”

圣旨一个时辰后就送到了陆国公府。

来的人是吴侍郎,国公府上下均出来接旨。

吴侍郎一字一句念完,陆斐三兄妹等人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转变明显。

未了,在心情澎湃的几人面前,吴侍郎念完最后一个字,将圣旨交给陆尧。

“恭喜陆大人,好事成双啊!”

陆斐上前一步,往吴侍郎的手里塞了一袋银子:“多谢吴侍郎。”

吴侍郎不着痕迹的塞进袖子里,笑道:“这事陆大人得多谢南王。”

陆斐惊奇:“王爷?”

吴侍郎意有所指地往陆池看了眼,告辞离开。

陆斐疑惑地看向陆池,而陆池扶着陆夫人正打算回如寄楼?

“二弟请留步…”陆斐叫住他:“我有些事想问你。”

陆池道:“何事?”

陆斐摆手,示意孙青烟等人离开。

见他模样,陆池也只好先让陆夫人回屋。

等只剩下他们两个,陆池双手拢进袖子里,挺着腰板,面无表情道:“要问什么?”

“这事可与你有关?”

陆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陆斐,你脑子没坏吧?”

心有疑惑,陆斐忍了这口气:“王爷先前对我避而不见,现在又替我求情,难道不是你的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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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池道:“王爷固然宠我,但也没想到你愚蠢到这个地步,陆斐,孙尚书再好,也只是你的岳父,权利掌握在自己手中难道不是更妙?”

陆斐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明白,看陆池的眼神有些复杂。

陆池冷笑一声,迈步离开。

走出正厅,陆池面色更冷,若非要借陆斐的手走下步棋,他又怎会开口去改变翟南的心意?

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没有人比许恒更适合。

陆斐升官,陆尧继承爵位,正房几人,有喜忧参半,有笑容满面,正是人生百态。

朝中格局看似平稳,实则有所变化,最明显的便是三皇子翟纪开始对翟南示好。

也不知是良心发现,还是真挂念自己这位十一叔,翟纪往南王府跑的次数变得多了起来。

翟南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时常留宿军营。

翟元帝见他二人“猫捉老鼠”,不分上下,就没出手干预。

他是过来人,知道皇位是胜者得。

没本事的人得到也坐不住。

就在这暗潮汹涌,婚期逼近的日子,陆国公府突然传来陆池和陆裳失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