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颜斐夫妇的心事

回到客栈已是凌晨, 二人睡得正香甜,就听有人嚷嚷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呢, 我说娘子, 行伍出身的人, 不是该闻鸡起舞吗?”

青艾揉着眼睛坐起身, 宿风一把将她拉了回去, 拿被子裹住,瞧向门口,就见门大敞着, 颜斐嬉皮笑脸瞧着他们,笑道:“昨夜你们偷听我们, 今日我们偷看你们, 扯平了。”

宿风咬牙说声来人, 就见木清飏站在楼梯口,正与阿河他们对峙, 宿风披了外衣,过来啪关上了门,就听颜斐哎呀一声喊道:“娘子,险些撞了我的脸。”

木清飏道:“小心些,可看够了?”

颜斐说没看够, 木清飏又问:“好看吗?”

颜斐道:“他家娘子好看, 身上比我还白, 可惜穿了肚兜, 不象我们两个, 都是裸睡,我说宿风, 裸睡最舒服了,回头试试。”

宿风啪一下拉开门:“你还要不要脸?”

颜斐扭一下腰媚笑道:“哎呀,宿郎啊,我又是男扮女装,又是做人男宠,还能要脸吗?”

宿风又关了门,待青艾穿好衣衫,二人简单洗漱了,出了门一看颜斐正笑倚着栏杆,把玩着木清飏的长发,瞧见他们出来,搂过木清飏对青艾笑道:“你啊,入了清飏的眼,她来扬州这么多年,难得有投脾气的人,是以特意前来,请你们前往富春楼一坐。”

风清飏一笑,竟有些腼腆,青艾笑道:“我娘家姓胡,闺名青艾,清飏叫我青艾便好。”

颜斐笑道:“好,青艾,走吧。

四人来到明月湖畔上了富春楼,掌柜亲自迎了出来,拱着手道:“颜公子木掌柜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自从上次挂了颜公子的画,小店这生意,好得都忙不过来了。”

颜斐一笑,木清飏拱拱手:“还请吴掌柜安排清净雅室。”

颜斐一边点菜一边对宿风笑道:“当年我们两个夜游明月湖,记得吗?我给你讲了许多扬州的典故,你听得都入迷了,你想要亲我,被我推下了水,你以为我是矜持,其实,我是嫌恶心。”

宿风呸了一声:“我想起来,也觉得很恶心。”

青艾和风清飏在一旁笑,青艾笑道:“敢问大将军,后来瞧见美女就躲,是不是被颜斐吓破了胆?”

宿风没理她,颜斐笑道:“吓破胆不会,估计他瞧见美女,心中就得犯嘀咕,是不是男人扮的?”

说着就呵呵呵笑,宿风经过昨夜,也不再气恼,翘唇笑道:“当年觉得他身世那样可怜,长相美貌还在其次,最主要是有见识,腹有诗书出口成章,我果真是动心了,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觉得个头太高,比我还高些。”

众人又笑起来,笑声中,往事也就成了往事,青艾见宿风释怀,于几案下握住了他手。

颜斐头也不抬道,“当着我们,不用偷偷摸摸的,我和清飏,走在街上都手拉着手,扬州人都知道。她刚来扬州的时候,人生地不熟,出门生怕她走丢了,走到那儿都紧紧攥着她的手。”说着话捉住木清飏的手,“其实那时就认定你了,你偏不信,总觉得自己貌丑,还逼我成亲。其实在我眼里,你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

青艾瞧着二人甜蜜,索性靠在宿风怀中,宿风躲了一下也就由她了,青艾偷偷一笑,调整个舒服的姿势,懒懒说道:“在我们家乡,五官柔和长相甜美,不过是小家碧玉,清飏这样的,才算是真正的大美女,出门要前呼后拥,受人追捧的。”

木清飏低头一笑:“青艾跟他一样,也来哄我。”

青艾瞧着她笑道:“颜斐是你家相公,自然要哄你,我是实话实说。”

颜斐也往木清飏怀中一靠,青艾问颜斐:“敢问颜公子,二位何以为生?”

颜斐笑道:“大画家木非,听说过吗?”

青艾摇摇头,宿风在旁道:“难道是你?”

颜斐身子出溜着躺在地毯上,枕着木清飏大腿笑道:“没错,我的画,千金难求,一年只画一幅,由清飏来决定卖给谁,是以大家都叫清飏木掌柜。”

青艾笑问:“一年一幅画作,其余时候呢?”

颜斐脸在木清飏腿上蹭了蹭:“其余时候,我们全家游山玩水,游到那儿算那儿,因去岁答应这富春楼掌柜一幅画,过年才回来的,是以你们运气好,能见到我们。”

青艾靠着宿风艳羡叹气:“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让人羡慕。”

宿风拍一下她脸:“羡慕他们做什么?我们不也游山玩水来了?”

颜斐吃吃笑道:“青艾,他这人,高高在上,动辄家国天下,又极没情趣,做他的娘子,那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青艾笑道:“颜斐很了解你呢。”

宿风没听到一般,这时掌柜带着伙计进来上菜,瞧见四人情状,有躺着的有靠着的,老脸一红轻咳一声,青艾忙坐直了身子,颜斐翘着脚笑道:“吴掌柜,别少见多怪。”

菜上齐了,精致的淮扬菜,不若鲁菜之咸粤菜之甜川菜之辣,口味清淡平和咸甜浓淡适中,青艾胃口大开,连呼过瘾,颜斐瞧着她的吃相,笑对宿风道:“她果真有些独特之处。”

宿风笑道,“那是自然。”一边提醒青艾,“慢些,别噎着。”

木清飏也瞧着青艾笑,三人都是浅尝辄止,等青艾吃得满足,方起身出了富春楼,颜斐笑问青艾:“想要坐船呢?还是逛一逛?”

青艾笑说坐船,四人来到码头登上一座画舫,颜斐笑道:“我家的,愿意坐多久就坐多久,困倦了,船舱里有卧榻。”

青艾惊呼真会享受,笑对颜斐道:“扬州勾栏闻名天下,我也想去看看。”

颜斐笑道:“这有何难,去就去,清飏也去过。”

宿风沉了脸,颜斐就悄悄对青艾道,“夜里施展些手段,将他累得爬不起来,我再带你去。”又看着青艾道,“会使手段吗?我教教你?”

饶是青艾大胆,也有些窘迫起来,宿风一把搂了过去:“夜里带你去瞧瞧,别跟他学坏了。”

坐在画舫边瞧一会儿湖光山色,青艾有些困倦,就进了船舱,刚在榻上躺下,木清飏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坐在她对面绣墩上,也不客套寒暄:“我有事相求青艾。”

青艾忙坐起身:“清飏请讲。”

木清飏道:“这些年我母亲一直在找我,早晚会寻到扬州来,如今我有了牵绊,她若以颜斐和两个孩子相要挟,我只能跟她回去,继承那征东大将军的爵位,在战场上与雍朝刀兵相向,到时候各为其主,我不会手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颜斐和孩子,若我离去,颜斐会做出什么事来,我不敢去想。”

木清飏说着话,双眸浮上水光,青艾叹口气:“等等,清飏,我理一理头绪。”

船舱中一时静谧,过一会儿青艾斟酌问道:“清飏若带颜斐和儿女去卫国居住呢?我估计颜斐也是愿意的。”

木清飏摇摇头:“我父亲为雍人所杀,我母亲恨死了雍人,孩子身上有雍人的血,母亲不会接受,更不会接受颜斐,还有,大王郎堃对颜斐念念不忘,若他知道颜斐还活着,断然不会放过。”

青艾问道:“颜斐知道吗?”

木清飏摇摇头:“我喜欢看他每日高兴快乐,孩子一般。”

青艾诚恳说道:“清飏需要我做什么,告诉我。”

木清飏起身下拜,青艾忙去搀扶,木清飏固执不肯起来,低头说道:“若真有那样一日,他定会到京城求助宿风,青艾帮我将他关起来,护着我的孩子,只要他们能平安活着,我就算战死沙场,也死而无憾。”

青艾扶着她:“清飏,如今卫国公主与安王联姻,宿风说过,两国数年内不会有征战。”

木清飏点头:“我别无他求,只求着我们一家能在一起,将每一日都当做最后一日。”

她面上并无伤感,而是一种豁出去的豪迈,青艾心中叹息。

船舱外宿风问颜斐:“你就不怕你那岳母追来?她可是恨极了雍人。”

颜斐笑道:“我不想让清飏忧心,就假装不知道,这些年四处游玩,一是喜好,二是为了躲避,早晚有一日……”

宿风端起一盏茶:“若真有那样一日,我必尽全力助你。”

颜斐笑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在扬州留恋几日,青艾与宿风启程,二人在码头等着颜斐与木清飏前来,不一会儿,木清飏牵着一双儿女来了,却不见颜斐,青艾正要问,有一个人冲了过来,抱住宿风脖子道:“宿郎宿郎,你又要抛下奴远去了吗?宿郎?”

正是着了女装的颜斐,宿风慌忙躲避,怎奈颜斐纠缠得紧,身后一干随从傻站着,不知该如何是好,颜斐的一双儿女指着他叫道:“爹爹,爹爹真好看。”

颜斐松开宿风怏怏说道:“露馅了,扫兴。”

宿风暗暗松一口气,青艾瞧着他额头上的汗,捂嘴一笑,木清飏也笑,笑声中上了船扬帆起航,到了杭州已快五月,青艾仰头瞧着城墙上钱塘两个大字,原来杭州古称钱塘,自己口口声声与白先生说杭州,他是不是颇费了一番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