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秋高气爽,瓦剌大军兵精粮足,也先率军大举攻打明朝。瓦剌大军兵分两路,也先的弟弟也进带东路军,从侧后进攻明朝的京师;也先亲自带兵,从正面攻打明朝的京师。
也先不愧是身经百战的猛将,他和也进在战前仔细研究了作战计划,一眼就看中了明朝边关重镇——大同,其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只要攻下了大同,瓦剌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明朝的京师再也无险可守了。
他们商量之后,也先决定兵锋直指大同。一路上瓦剌大军势如破竹,明朝边关小镇哪里能挡得住瓦剌大军?更何况也先带了三十多万兵,自是非同小可。
不多久,瓦剌大军就兵临大同城下,虽然大明朝也知道大同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刻意加强了大同的边防守卫,但也先有备而来,带来的兵力远远超过大同的守军,数量上已经占了很大的优势。这几年瓦剌大军到处打仗,时时练兵,这些瓦剌兵骁勇善战,主动出击,占了很大便宜,大同将士渐渐守不住大同了。
大同的守将有三个人,此时一人已经战死,剩下一个武艺高强的石亨和武进伯朱冕。
石亨最厉害的武艺是鬼神俱惊的“杀神一刀斩”,一柄青龙刀加上一匹快马,他在瓦剌大军之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左冲右突,杀的瓦剌大军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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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靠着“杀神一刀斩”,在无数次战斗之中立下了赫赫战功,本想在京师之中谋得个一官半职,也好光宗耀祖。奈何王振怕他军功卓著,在皇上面前会抢了自己的风头,就在朱祁镇耳边屡次进言,让石亨守卫大同,大同与京师相隔甚远,石亨再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石亨本想在京师谋取更大的作为,但他不懂京师的勾心斗角,哪里是老谋深算的王振的对手?自然就被王振发配边疆,赶到了大同。
在大同几年,汉人和瓦剌人倒也相安无事。石亨闲来无事,暗中研究也先的用兵之策,以防万一。现在也先挑起战争,进攻大同,大同守军寡不敌众。石亨武艺虽高,但在战场上,千百万人来回交战,时时处处都有意想不到的危险,武功再高也只能多杀几个敌人,时间久了必败无疑。
他咬牙拼命苦战,心知这样下去终究免不了一死,百忙之中,忽的异想天开:回京师搬救兵!说干就干,他又砍翻了几个瓦剌兵,匆匆退回帐中,想要和守将朱冕商议对策。
石亨开门见山,叫道:“武进伯,我们支撑不住啦,这样下去,兵败只是早晚的事,我们必须立刻派人去京师搬救兵,否则,大同定会失守!”
朱冕岂会不知现在的战况?他知道石亨说的全是实话,也听出石亨想要亲自回京求救,但他毕竟在京师做过几年官,知道京师人心不齐,未必会派出援兵,说不定还会怪罪求救之人临阵脱逃呢。当下他好心说道:“石将军,你有所不知,现在回京师搬不来救兵,说不定皇上还会治你临阵脱逃之罪,何必自投罗网呢?不如在这里陪我一起战死在疆场,也好留名青史!”
石亨大吃一惊,叫道:“武进伯,你想以身殉国,何必拉上我这个垫背的?”
朱冕本事一番好意,现在好心当了驴肝肺,心下大怒,叫道:“石将军,有道是‘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大丈夫马革裹尸,为国捐躯,原是我辈边关守将之本色!”
石亨不以为然地道:“我也曾听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武进伯高风亮节,小弟深表钦佩,却是不敢从命。”
朱冕大怒,厉声喝道:“石亨,你现在是我的属下,按照大明国法,你得服从我的军令!我现在命你立即出战,坚守战场,不得后退一步!”
石亨冷冷地道:“后退一步又如何?”
朱冕不料他敢顶撞自己,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杀无赦!”
石亨依旧冷言冷语:“武进伯,你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吗?”
朱冕心想自己本是一片好心,却被他误解,心中大怒,口中一言不发,双目狠狠地瞪着石亨。
石亨冷眼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没有多少大明士兵,微微叹了口气,缓缓提起青龙刀,眼光望向青龙刀刀尖,嘿嘿冷笑。
朱冕心知不妙,转身欲逃。
说时迟那时快,石亨忽然抡起青龙刀,一刀将朱冕斩成两半,口中冷冷地道:“武进伯,小将现在助你完成战死疆场的愿望,你总算满意了吧,你放心,来日小将定会助你完成马革裹尸的遗愿。”说完,他哈哈狂笑起来。
他转身牵出一匹战马,翻身上马,挥舞青龙刀,杀出了一条血路,向京师方向疾驰。
三日后的一个清早,石亨靠着几匹快马,马不停蹄地驰回京师。在早朝上,他为了减轻自己身为大同守将却临阵脱逃的罪责,故意把也先带领的瓦剌兵说的强大无比,更是故意夸大也先的兵力和军威,只盼皇上能够体谅自己,减轻处罚。
王振见到石亨不迟不早,居然在这时回京,正中下怀,他心里窝了一股火,正想迁怒旁人,以泄胸头恶气,他
早想除掉这个军功卓著的大将,武艺高强的政敌,眼下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有不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之理?
朱祁镇还在为前几日之事生气,现在看到这个大将,自己还想依靠他巩固大明江山呢,不料见了也先就临阵脱逃,心里大为震怒,加上王振添油加醋的这么一说,竟立即要斩了石亨,以正军法,幸好于谦听到消息,及时赶到,苦苦劝谏,硬是从刀口上救了石亨一命。
于谦朗声道:“皇上,如今瓦剌来犯,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我们万万不可自乱阵脚,就让石将军带兵前去迎战鞑子,让他将功补过吧。”
朱祁镇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于谦说得有理,不再深究石亨临阵脱逃之罪,但要石亨再带兵前去迎战也先,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因为石亨将瓦剌军的威势夸张太过,激起了这个年轻气盛的皇帝心中满腔怒火,势要与瓦剌争个高低,他自有主意,准备御驾亲征,好让自己一战成名,流传千古。
次日早朝,朱祁镇高高坐在龙椅上,让群臣商议如何退敌。
于谦朗声道:“启禀皇上,石亨武艺高强,以往也打了不少胜仗,这次在大同寡不敌众,所以臣恳请皇上能派出援军,助石亨退敌!”
朱祁镇又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想是昨日之气还未完全消除。
王振趁机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右侍郎所言大大不妥。大丈夫本应战死在疆场,将军自也应当承担保家卫国的职责,这是将军义不容辞的光荣使命。这一次也先大军来犯我朝,臣听说大同另外两个守将,一个战死在沙场,一个在军帐中牺牲,边关守城将士大多数已为国捐躯,如今单单石将军一人,从前线回到京师搬救兵,这样传出去,大明军威荡然无存,在大同死去的千百万将士,他们在九泉之下也会死不瞑目啊!”他咄咄逼人的口气,显示出他阴毒的用心——不把石亨逼死,绝不善罢甘休。
于谦自然知道王振心中所想,淡淡地道:“皇上,容臣为石亨辩解。眼下瓦剌杀气腾腾地来犯大明,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石将军一身武艺,正可为大明守土护疆,退敌于沙场,所以我朝不能杀掉石将军,此其一也,如今敌人来犯,大明朝只有内部团结一心,皇上领导军民,奋起抵抗鞑子,才能将鞑子赶回草原去,如果我朝现在就斩了石将军,这样会自乱阵脚,而且也会动摇前线的军心,试想一下,石亨千里迢迢地回到京师求救,朝廷却不计后果地斩了他,前线谁还会主动抵抗鞑子?这样一来,大明迎战也先,势必会遇到更大的困难,所以石亨万万不能杀。”他说到激动处,已然控制不住满腔的急迫之情,见到王振还在为一己之私,蓄意挑起内讧,他口气渐渐强硬起来。
朱祁镇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但于谦句句在理,他也反驳不得,只好打了个哈哈,笑道:“右侍郎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他环顾群臣,接着道:“谁能替朕退敌?”
于谦本想推荐石亨领兵,但王振察言观色,见皇上不肯答应于谦的建议,不让石亨带兵,转念一想,已经知道皇上准备御驾亲征,立即截口道:“启禀皇上,也先这次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犯大明朝,皇上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长长记性,大明朝可不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所以臣恳请皇上御驾亲征,一举退敌,彰显大明朝举世无双的军威,更显示大明朝廷天下无双的地位,让皇上的威名远扬异域,好让外邦不敢再来相犯。”
朱祁镇正有此意,立即笑道:“正是!王卿所言,极合朕意。区区鞑子如此猖狂,朕早就想教训教训他们,现在他们竟敢上门挑衅,朕决意御驾亲征,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于谦心神大震,忙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鲁莽,御驾亲征非同小可,此事从长计议,轻率不得啊!”
朱祁镇见于谦指责自己,有些发怒,冷冷地道:“于卿,朕已经长大了,早已经不是什么黄头小儿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对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一并说出来吧。”
于谦知道皇上已经发怒了,在故意找茬子,想要岔开话题,但他心忧大明的将来,不管不顾地说道:“启禀皇上,御驾亲征不是儿戏,皇上万万不可以身试险,尽可以让石亨带兵前去解围。皇上应当为天下苍生着想,不能亲涉险境,否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啊……”
王振立即截口道:“启禀皇上,右侍郎此言差矣,焉知石将军不对刚才之事怀恨在心?想必一遇到也先人马,怕是不止临阵脱逃,万一反戈一击,大明朝盛世无双的脸面,岂不是给他丢的干干净净?”他一心想害死石亨,竟然步步紧逼。
于谦望着石亨,大声道:“石将军,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现在你在皇上面前,表明心迹,说你绝不背叛大明!”
石亨听到王振之言,已知大势已去,皇上定然对自己起了疑心,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时再无挽回的余地。他本来是有罪之人,不能前来参加早朝,但于谦冒险带他进来,朱祁镇见了,虽然没有说
什么,但脸上分明有不悦之色,只是碍着于谦的面子,不好开口直说罢了。王振一心想除掉石亨,石亨也看出来了,但他实在想不明白:“奇怪,我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王振?这个位高权重的王公公,分明想要置我于死地。”
他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便淡淡地道:“多谢右侍郎的厚爱。启禀皇上,我已经待罪在身,一切听从皇上发落。”他果然不懂规矩,竟然先谢于谦,后提皇上,这会惹来不少麻烦的,皇上要是在气头上,弄不好便会掉脑袋。
幸好朱祁镇没有深究,他见王振帮自己说于谦,心下大喜,笑道:“如此最好,朕已经决意御驾亲征。于谦,你不必多言,朕自有分晓。这样吧,王振随朕出征,石亨在京师协助于谦,一起守卫京师。于谦,你看朕这样安排,究竟好是不好?”
于谦心神剧震:“皇上御驾亲征,竟不让我去,而把王振带去,看来我与他意见不合,他是怕我去了,会给他添麻烦。好在儿子回到了京师,倒可让他随皇上出征,我现在只能呆在京师,替皇上守卫大后方。”
主意拿定,于谦笑道:“启禀皇上,皇上这样安排,自有皇上的道理,王公公既然和皇上一起出征瓦剌,臣在此先祝你们二位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只是臣有一事相求,还请皇上恩准。”
朱祁镇听他不再阻拦自己御驾亲征,心下大喜,饶有兴趣的道:“不知爱卿所指何事?”
于谦朗声道:“犬子近日从武当回到京师,正想为国出力,所以臣恳请皇上带上犬子,一起出征瓦剌!”
朱祁镇听到于冕近日回到京师,心里微觉奇怪,道:“你是对朕不放心吗,怕朕出征失利?”
于谦忙道:“启禀皇上,臣万万不敢,只是犬子在外漂泊十年,现在回到京师,正好国家有事,应该替皇上分忧解难,所以臣才让他随军出征,也好趁机磨练磨练他。”
朱祁镇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这有何不可?准了,爱卿,还有别的事吗?”
于谦心中暗暗高兴,喜道:“谢主隆恩,没有了。”
朱祁镇御驾亲征的愿望达成,心下大喜,笑道:“既然如此,那便退朝吧。”众大臣纷纷后退,陆陆续续的散去。
当晚,王振府上。王振端坐在太师椅上,暗暗盘算今日早朝之事,也先出兵攻打大明朝,让王振把注意力暂时从查处告密之人转向瓦剌出兵之事,朝廷又掀起的明争暗斗。他暗自思索:“皇上让我随他一起御驾亲征,这实在是大大出乎意料之事,难道这个看上去不中用的皇帝,还想对我反戈一击吗?”他却不知道,这位年轻的皇帝雄心勃勃,早就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朱祁镇常常想起先祖能把威震天下的鞑子赶回蒙古草原去,把举世无双的皇室权柄收到朱家手中。单单是这样的丰功伟绩,朱家的皇子皇孙就觉得,现在由他们执掌天下无双的大明朝,自是理所应当。
只是有些不成器的皇家子孙玩物丧志:有的崇信道教,相信长生不老之说;有的迷恋一些雕虫小技,整日玩弄一些小玩意,但朱祁镇却不愿像这些人一样荒度人生,他强烈渴望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像先祖那样,再创新的辉煌。他想到御驾亲征,就是为了能够一举消灭鞑子,从此他的丰功伟绩万古流芳。所以王振一说御驾亲征,正中下怀,他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而这一切,王振哪里能够尽数知晓?
于谦府上。于谦分别叫来两个人,低低地对他们下了命令:一个自然是他的儿子于冕,于谦告诉于冕,皇上已经答应带着他,一起迎战也先大军。
于谦低声道:“冕儿,你一定要时时刻刻护在皇上身边,寸步不离,万万不可让皇上有任何闪失,记住,皇上在,你就在,皇上不在了,你也就别回来见我!”于冕自然爽快的答应了。接着于谦命他出去,叫人传来护府大将樊忠,密令他随军出征,保护皇上。樊忠也满口答应。于谦让这两人下去,自己在书房低头沉思,他心里还是放心不下皇上,更放不下边疆的黎民百姓,想到大同周围的老百姓,不知又要受多长时间战火之苦。他心中隐隐作痛,深深叹了口气,只盼天佑大明,能够多保住几个百姓的性命。
次日清晨,朱祁镇骑着高头大马,临时纠集了五十多万大明京师附近的守军,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向大同。临走时,他命自己的弟弟朱祁钰守护京师,封朱祁钰为监国王爷,命于谦全力辅佐监国,保护大明的京师。
于谦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他趁机向皇上进谏,把南京等处的守军抽一部分,让他们火速赶到京师,以备不测。但朱祁镇听信王振之言,拖拖拉拉地只是敷衍了事,最后还是一口回绝了于谦的建议。于谦无可奈何,只得作罢。
于冕和樊忠听了于谦的暗中吩咐,全力保护皇上,他们二人分头行动,暗暗戒备,于冕若即若离地跟在皇上身边,樊忠混进皇上的侍卫队列中,离朱祁镇也不远,暗中防备。
一路上朱祁镇偏听王振一家之言,把几十个将军借故支开,自己亲自带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