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君重新躺在了床上,看了允文爸妈一眼,低声说,“爸,妈,我已经好多了,你们先回去吧。”
“可是,惜君……”
允文爸的话还没有说完,允文妈一把扯着他的手臂,说,“老头子,你还想赖在这里,来到什么时候?允习今天搬出去,我们不回去帮忙,这能行吗?”
“允习要搬出去?”惜君看了允文妈一眼,心里很不舒服,之前自己和允文搬出去,怎么不见她乐意去帮忙?
现在可好了,说没有她不行,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对,他们在山水华庭那里买了一栋新房,今天搬新居。”允文妈眉飞色舞地说着。
“哦,他们是结婚和入伙一起来吗?”
允文妈“嗯”了一声,把允文把推到了门外,自己又折了回来,扫了惜君一眼,问,“那笔钱,你准备成怎么样了?允习的日子快到了,要不然我才没有这么急……”
惜君低着头,自己能有什么办法?片刻,她惧于允文妈恐怖的目光,连忙说,“妈,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尽量把钱交到你的手上的。”
“不是尽量,是一定,知道吗?”允文妈语气坚定地说。
惜君愣了一下,“哦”了一下,“妈,我知道了,我尽量想办法。”
允文妈白了她一眼,没有做声,走出了门外,心想,都说不是尽量了,是一定,柳惜君,到时候你别给我咬字眼。
哼,不然,别怪我闹翻天。
她觉得欠债还钱,这是铁铮铮的道理,即使闹得满巷皆知,她觉得自己站在有理的这一方,面子上没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惜君看见允文妈走远了,双手捏了捏床板,不知如何是好?很快,她疑惑了,为什么允文妈不向自己的儿子*?那笔钱,可是用在了他的身上。
她又想,如果那笔钱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没有还清,允文妈不要了她的命才怪呢?
忽然,她觉得很悲凉,结婚之后,自己就好像是一块烂抹布一样,不管放在家里那个角落,都被人轻视。
她扫了扫门口,透过门的玻璃镜,没有看到允文的身影,心里失望到了一个极点。她想,等到出院的时候,一定还要和那个没有良心的男人好好吵一架。
这时,她的电话却响了,她拿起来看了看号码,想直接挂掉,却又于心不忍。
“喂,嫂子,有什么事吗?”
“惜君啊,是这样的,给爸买补品的那两百元已经用光了,但是爸的身子还是很虚弱,你说该怎么办?哎呀,担心死我了。”赵英看着韩剧,捂着嘴巴,偷偷地死笑。
“这样啊……嫂子,我……”
“别说你没钱哈,都吃了城里饭,这个关键的时候,可是你报答爸的好时机了。”她拿起了身边的鱿鱼丝,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又说,“你说,父母辛辛苦苦养育子女,除了传宗接代,还能图些什么?不就是在自己病的时候,有人端碗水,有人出钱抓药吃吗?”
“嫂子,这个我懂,只是现在我的手头也很近,还欠别人一屁股债。”惜君皱着眉头,连忙解释道。
“惜君,不管你怎么喊穷,都是一个城里人,丈夫又能干,总比我们强吧。”她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茶水,“一千几百,你还能拿得出来吧?”
能拿的出来,就得掏出来,交到你的手上,吃进你的肚子?
惜君听了她的话,不知如何是好,自己都一身麻烦了,哪里还有多余的一分钱交给她。“嫂子,我真的没办法,我自己都焦头烂额了,现在做梦都是还债。”
“什么?没钱,你会没钱。”说完她挂了电话,但是,她喃喃唠叨的那一句话,惜君还是听到了,心情沉重急了。
算了,你真没良心的!
她笑了笑,暗问,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了,哪里没良心了?
她看了一下手机,四点二十分,沉思了一下,打了一个电话给惜强。
“哥,是我,惜君。我想问一下,爸的身子怎么了。”
“完全康复了,能走能吃,已经可以下地耕田了。”惜强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往地上撒着一些烂青菜,那些白白胖胖的鸭子争先恐后地拥挤着。
“哦,那就好。”惜君犹豫着,想起允文妈那笔钱,叹了一口气,压低着声音问,“哥,你有钱吗?”
“有,惜君,你就不用再往家里寄了。”惜强以为她又要寄钱回来,急忙说道。
“不是的,哥,我是想问你,你可不可以借我一笔钱。”
“借钱?”惜强疑惑地问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自己的妹妹一直出手阔绰,怎么会沦落到借钱度日的地步?
“嗯。”惜君重重地点了点头,百般滋味在心头啊。
“要借多少,几百元我还是有的,呵呵,私房钱,你千万不要告诉赵英哈。”惜强走到了院子的一角,脱下了满是泥土的水鞋,换上了一双普普通通的塑料鞋,补了一句,“我手头只有四百元,其余的,都在你嫂子那里看管着,我一动难动。”
“四百元?”惜君吃了一惊,想不到一个大男人的全副身家之后区区几百元,她苦笑了一下,说,“哥,算了,我想别的办法吧。”
“不够吗?那你要多少,要不,我回去和你嫂子商量商量,她存了不少,我估计了一下,应该有好几万。”
惜君一听到好几万,身子不禁颤抖了一下,这笔钱足以让自己度过难关。很快,她的神色又黯淡下去了,赵英又怎么可能同意借钱给她呢?
当初惜君爸病在房间了,她可是守着存折,眼睁睁地看着他和死神打持久战。
“哥,算了,不要告诉嫂子,我自己再想想办法。”
“哦,那好吧,实在不行的话,就对我说,我一定帮忙的。”说完这话,他想起了赵英骑在自己的身上,用力拧着自己耳朵的情节,不禁觉得寒风阵阵。
“好的,谢谢哥。”
惜君挂了机,人已经比先前好了很多,她走到走廊上,发现计博抱着雨淳,急忙跑进了医生的诊所里。
她疑惑地探了探头,向那个方向走去……
雨淳在医生的指导下,进入了病房,计博急忙拉起了他腿上的衣服,说,“医生,快下药。”
医生细心地看了看珍珠一般大的水泡,有一些已经好了,形成了疤痕,他看了计博一眼,问,“可不是病,是烫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计博哪里知道啊,他刚下班回到家,听到了哭声,就循声而去,后来发现雨淳躲在房间了抽泣。计博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却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流着眼泪。
当计博把他抱起来的时候,才意外发现他脚上的水泡,冲出厅里问文伊晴是怎么回事,她不以为然地说不清楚,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了。
“医生,我也不知道,你还是先给他上药先吧。”计博有点急,伊晴无一所出,雨淳向来就是他的心头肉,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他又怎么不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好吧。”医生说了一句,然后往雨淳的伤口那里用小棉签涂上消毒药水,接着上了一层药粉,“这个伤口要防水,这段时间要尽量忌口,最好不要吃辣了。”
“是是是,医生,你这些话我都记住了,但是他脚上这些小泡泡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消下去?”
“两三天吧,这个不是病,不用住院,回家注意一下就行了。”
雨淳听了,身子哆嗦了一下,终于开口说了一句话,“爸爸,我想留在这里。”
家,是那么的恐怖,他不想回去面对伊晴,他情愿留在这里闻着消毒药水,半夜盖过被子,驱赶着死去的亡魂。
“为什么?”计博怔了怔,疑惑地问,“医生都说了,你可以回家休息,你放心,爸爸会带你回来复诊的。”
雨淳担心的,哪里是这个?他沉默了,心底害怕着,脑子里又想起了伊晴恐吓他的那一句话,记住,遮好这些伤,要是被你爸爸知道了,我就杀死你,再杀死你爸爸。
七岁的他,听到这些话,又怎么不害怕。
计博又怎么知道,伊晴还有如此丑恶、残酷的一面,他一直以为她只是对自己无理了一些,没有别的。
“医生,行了吗?”
“好了,可以走了。”医生把手上的棉签丢进垃圾桶里,缓缓地说道。
“不,我不回家……”雨淳竭力地嘶嚎起来,惨白的脸尽是惊恐、绝望,他看了计博一眼,一时间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害怕了。
彻底害怕了。
没有一个小孩子遇到这些情形会不害怕的。
惜君在门外看了许久,本来她不想进来的,但是看到雨淳这副样子,不由自主地推开了门。她走到雨淳的跟前,看了计博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回了雨淳的身上,问,“怎么了?这伤是怎么弄的?”
“惜君姐姐……”雨淳扑到了她的怀里,嚎啕大哭,遇见她,好像终于遇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
“告诉姐姐,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