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色这个重点很重要,但已经被利令智昏的努达海忽视,他觉得人有我有,不吃亏就好。所以即便是灰色的他也如获至宝。这花瓣的形状像片叶子,又像令箭,是个神奇的东西,他害怕被人抢,于是猥琐地东张西望了几眼,赶快把它捡起来,收在怀里。
新月还在哭,受到过度惊吓的结果是导致身体出现痉挛。因为穿着白色的素服,这时的她就像一朵娇弱的小白花迎风缭乱。这朵小花儿好可怜,像筛糠一样地在抖着,如遭电击。她很需要安慰,很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靠一靠。倘若有人这么做,或许就此俘获芳心也说不定。但没有别人愿意上前,唯一的可能性还是努达海,那么努达海就又蹭啊蹭的像条泥鳅似的钻了过去。对着她柔声软语地笑着:“月牙儿,我好心疼,我的月牙儿!”
努达海自说自划地又将新月的肩膀扳了过来。情圣的表现欲又在他的体内燃烧着火焰。尽管天上的雨点越来越焦灼,于他的狂热却是丝毫无碍。大概他认为不管是在水里还是在火里,通通都可以无视,只有他和他的月牙儿,才是绝对的主角。
新月面对这样的努达海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连求救都想不起。于是一帮青年就在这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然后一边看一边希望当前的场景赶快结束。因为他们既不便逃开,又不愿意相救,这样僵持着,始终不是办法。
幸好一会儿努达海突然想到了什么,终于不再占便宜,抽风般地扯着新月的胳膊拼命地往回跑,十分强势,由不得她不从。
骥远是善良的,为了维护努达海的尊严,只有帮他在危险到来之际弃子而逃只抓着美人主子不放的缘故,找一个借口。他“嘿嘿”地笑了笑,不敢看大家的脸,自言自语道:“嗯,阿玛是去找碌儿了吧?”
众人脸上浮现尴尬的笑容。唯有塞雅应声:“唔,我想也是。”
这句话刚刚说完,她便羞涩起来,陷入与往日完全不同的心跳中,骥远也是如此。
让他们彼此动情吧,这是件好事。今天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撮合了一对喜欢的,媒人花很高兴,她体贴地帮这些孩子们挡了一会儿雨,等雨停歇,温柔地目送他们离去。
努达海不晓得抢这片叶子是做什么用的,但是他想雁姬是骥远的亲娘,既然骥远这样做,她没理由不知道。所以他在路上想好了,回家先去找她的麻烦,一定要雷厉风行,绝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没有想到雁姬的做法比他高明得多,努达海谋划的伎俩,完全没有施展的机会。她在家中等待,一边吃茶一边看书,很惬意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去老夫人那儿透透风。
过了一会儿,下人们紧张地告诉她们努达海回来了。她仍是不慌不忙的,笑吟吟地迎上去,嗔怪道:“哎呀呀,这是怎么弄的?”
这句话戳到了他的短处,努达海难堪不已,满腔怒火只能先压一压,胡乱应了两句。接下来毫无表现的机会,因为雁姬已经完全将他排除在外。
她又是招呼人又是招呼药材,忙前忙后一路跟随,不怕脏也不怕臭,像是对新月格格很在乎很体贴。努达海想跟又跟不了,想说话又没有人理,心口堵着气,腮帮鼓鼓的,不知所措,就站着不动。
这样当然不行,雁姬也不斥责什么,只是侧身皱了皱眉,便成功地招来老太太这个外援。
老太太很不喜欢努达海的不识时务。自然严肃地拦道:“呀,身上这样难看,还不去打理一下,在这里碍事,真不像话,都在忙呢!阿山呢,阿山快来!”
水滴围绕脚边印出大片的渍迹,头发,脸,衣服,乃至浑身上下,完全没有一点像将军的样子。连三岁孩子都会瞧不起的模样,清清楚楚地展示在下人面前。努达海就好像是在垃圾桶泡久了的脏东西,湿嗒嗒地被捞出来。
连老太太都嫌弃了,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状况。大家全都低头掩鼻,盼望能离他远一些。被召唤的阿山无可奈何,是个苦命人。
努达海像一只跳蚤,没多久又返回了。他惦记着月牙儿,惦记着向雁姬打击报复。于是不可能耽误太久。
这回他学聪明了。雁姬既然虚拟出关怀新月的态度,不好直接下手。他便执着这片神奇的宝物,去找老娘。
老太太果然不防,看见这东西很是惊喜:“呀,你找到了?咦……”
她刚想说怎么是这个颜色的,但是嗅到气味的努达海已经兴奋地将她打断,一蹦三尺高:“哼,额娘,这个东西是用来害人的对不对,是雁姬指使骥远要害人的对不对?”
一头雾水的老太太当然会驳斥他,然后告诉他是怎么一回事。
听说新月会发病,会变得没有头,没有肢体,身上全是豹纹一样的隐形,努达海睁大双眼,目露凶光,啊呀呀一声嚎叫:“这个贱人!”
老太太吓坏了:儿啊你不能激动啊,你一激动搞不好你也要发病的呀,额娘我还没有告诉你,你也有这毛病的呀,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的呀。不行,我不能说呀,你这么激动我说了搞不好你要完蛋的呀。
于是纠结不已的老太太只好暂时闭上了嘴,然后去考虑是不是应该先等雁姬过来。
雁姬正在望月小筑那儿帮新月洗澡,因为水温的关系,浸泡着的新月已经渐渐苏醒,伏在雁姬怀里哭。
她大概猜到新月要说什么,让云娃和服侍的下人们退了出去,在外边守着。然后很温柔地对她说:“格格,真抱歉。努达海说,你们去跑马,结果掉进了‘土’坑里,努达海护主不力,罪该万死。你不要怕,这件事情,我会好好地跟老夫人说的,一定给你交待。”
雁姬这样说,好像很知道内幕似的,实际上她也的确清楚努达海跟随新月出去绝不会有好事,所以这样的暗示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然而又很模棱两可,不是当事人很难明白。
新月顿时警醒,把那些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要她说被努达海轻薄总是很开口,而且雁姬这话明为安抚,实为威胁。才搬来没有多久就闹出事来,对名誉总是不好的。新月作为格格总是要爱惜颜面的,凡事还是息事宁人比较好。
算了,那就不说了,新月慢慢收敛悲容,雁姬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耐心地继续擦洗,直到一切妥当,送她上床安歇。
雁姬哄着新月让她好好睡一觉,告诉她,睡醒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要胡思乱想。风水大师说老实待在家里才是正道。这种关怀给予新月类似母爱的感觉,让新月很放心,甚至开始检讨是不是自己不听话跑出去招惹了什么才导致的,她很惭愧。
哦,好累,终于没有事了。但是没有事就不好玩了,所以,努达海快来吧!
为了安抚新月,雁姬不可避免地耗费时间。老太太见她老不回来,为了拦住抽风的儿子,不得已告诉他一些事。哎呀,可把努达海高兴坏了。他觉得这是雁姬陷害他们的证据。她把天生丽质的月牙儿吓坏了,吓得不理他害怕他讨厌他,这都是她干的,绝不能饶恕,一定要找她麻烦!
于是努达海扯着额娘的衣袖,要她当证人。
老太太又不傻,当然不能干这种二百五的事,直往回赖:“不不,没有,没有!”
努达海扯啊扯啊,像拔草一样的揪着袖子不放,很快地将它“滋啦”坏了。
这样不行,老太太会生气的,老太太生气了就完全站到儿媳妇那边去了:“努达海,你给我住手,你要干神马!”
努达海郁闷了。没有人证,只有物证是不够的,而且这解药是个神药,寻常人没有见过,谁知道它是干啥用的,现在又没到发病期,又不能当场验证。
咦,有办法了哟。努达海突然想到,只要他和新月发病,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于是没有旁人可问只有娘亲可以纠缠的努达海继续厚颜无耻:“额娘,你不作证可以,但是你要告诉我怎么样才可以让我发病!”
老太太坐着,向上望,布登儿布登儿地眨眼,一脸无辜,傻呆傻呆地看着他拍桌案。
努达海脸上的表情比唱戏的还丰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境里。他想了一想,不行。只有他发病那是家务事,清官难断家务事,雁姬会逃脱法网。这样太便宜她了,好不容易逮着骥远和珞琳都没有回来的时候,这时她等于没有帮手。只要带人把她堵在望月小筑就可以瓮中捉鳖,这是大好时机,错过不会再有。怎么办怎么办!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小情儿就不能翻身为王,好吧。努达海咬牙切齿地下定了决心,为了他和月牙儿未来的幸福,将她推出去!
他屈腰半跪在老娘面前,开始摇晃她的身体,面色悲痛双目含泪地咆哮:“额娘,额娘,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让新月发病,怎么样才能让她发病,快点说,迟了就来不及了!”
老太太坐着,向上望,布登儿布登儿地眨眼,傻呆傻呆地,一脸无辜,然后身子一歪,向前扑倒,又装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