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

复仇

清晨,在海边的一个拖车住宅区内,小鸟已经开始唱歌,弗格森太太推开了房车门,新的一天从一个懒腰开始。此时,在一对夫妻的房车内,闹钟也响了起来。房车的内部面积不大,但设施齐全。进门的左边是沙发和茶几,右边是厨房用品和饭桌,再里面有一个小房间,那里便是这对夫妻的卧室。不过,夫妻俩并没有睡在一张床上,而是各自睡在一张单人床上。

丈夫闭着眼,伸手将床头柜上的闹钟关掉,虽然还有睡意,但他没有继续赖在床上。当他站起身时,脑袋几乎碰到房车的顶部。他低下头,看着还在熟睡的妻子,嘴角上翘,露出了暖意,继而俯身亲吻妻子的脸颊。妻子在睡梦中回应他一个微笑。

丈夫走出了卧室。不一会儿,丰盛的早饭就准备好了。他回到卧室,亲吻了一下仍在熟睡的妻子:“嘿,小东西。”妻子在半梦半醒中哼了一声。丈夫继续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这么快?”妻子睁开眼睛看着丈夫,声音中带着慵懒。

“是啊。我不知道去工厂要花多长时间,我可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丈夫笑着说。

妻子搂着丈夫的脖子,甜蜜而娇嗔地说:“没有我,你就是个被宠坏的饭桶。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丈夫对妻子的调侃只是报以一阵热吻,然后笑着将怀里的妻子拉起来,说:“起来吃饭吧,时间都浪费了。”妻子继续调皮地吻他,他无可奈何地说:“宝贝儿,我真的要上班了。”

妻子走到饭桌前。“闻上去好香啊。”她随后坐下说,“你知道的,从坐在这里吃早餐开始,一整天我都没有事可做,还真不适应。”

丈夫一边在灶台前忙着,一边说:“我真希望自己不用上班,我也不想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妻子笑笑说:“哦,不用担心,我会很好的。虽然没有你陪,我会有些无聊,但过去的三天里,我还是感觉好极了。我会把自己的心态调整好的,对吗?”

“当然。”丈夫一边说,一边将做好的早饭装盘,然后端上餐桌,“只是我对这里的风土人情还不大了解。”

“需要我给你介绍一番吗?”妻子有些得意地说。

“好啊,告诉我一些吧。”

妻子将两只手叠放在一起,很正式地说:“好吧。这里的人和你所希望的一样友好、善良,并且十分慷慨。很多人都乐于助人。当然,也有那种满脸凄苦的人,但也只是极少数。总之,他们和其他地方的人一样好。”

丈夫说:“你从十岁开始练习芭蕾舞,每天练习九个小时,这样的确会被培养成一位优秀的芭蕾舞剧女主演。但是,我担心你对外面的世界不怎么了解。”

妻子皱起眉头,说:“哦,你这样说太挖苦人了。我才不会相信你的世界会比我的真实,反正我知道我的世界更充实。”

“是的,我想是这样的。当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把你的一部分也带进了我的世界,让我的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了。”丈夫讨巧地说,“那么,亲爱的,你今天打算在你那美好的世界中做些什么呢?”

妻子听后,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转为自豪的微笑:“嗯,我需要按照医生的嘱咐去海边散步,之后多休息,再晒一会儿太阳。”她停顿了一会儿,笑着继续说,“我想,我还会给你一个惊喜。要知道,或许我还是一个身怀绝技的高手呢。”

丈夫微微一笑,说:“或许隐藏得并不深。”

妻子幸福地说:“从丈夫嘴里听到这样的话,真的非常幸福,即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新任丈夫。”

“你就不能说一个更好的理由吗?”丈夫擦了擦嘴,站起身说,“好了,我想我该走了。下午我会尽量早点儿回来,5点左右。”

“好。”妻子也站起身,送丈夫出门。

丈夫刚将车子开过转角,就看到了正在浇花的弗格森太太。她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早上好,斯潘先生。”

“早上好,弗格森太太。”他将车子停下来说。

“您这么早就去上班了吗?”弗格森太太问道。

“哦,是的,我知道有些早。但我不知道停车时还有些什么琐事,需要花多长时间。”斯潘回答。

弗格森太太会意地点头,然后问道:“您不在家的时候,需要我帮您照看一下您的太太吗?”

“您真是太好了。我想,她见到您,一定会很高兴的。”

“午饭过后我要去菜市场,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带她一起去。”弗格森太太说。

“今天就不用了,购物单在我这里。不过,我想她以后应该会和您一起去。而且我确信,如果您去找她,她一定会非常开心。我很担心她一直没有事做,会很无聊。她还不大习惯现在的生活。”斯潘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说,“好了,我得走了,下午见。”

丈夫走后,埃尔莎一直在灶台边忙着。突然她听见外面有人敲门,便放下手头的事情去开门。

“哦,原来是弗格森太太,快进来。”

“好的,我只打扰您一会儿。”

埃尔莎幽默地说道:“哦,您看到我家里现在这样,一定会觉得是野蛮人的军队刚刚路过了。这里实在太乱了,我只是想亲手烤个小蛋糕而已。”

弗格森太太很体贴地说:“要习惯在房车上开伙,确实需要花很长时间。”

两个人一边喝着苹果汁,一边闲聊起来。原来斯潘夫妇刚来加利福尼亚不久,埃尔莎的身体有些虚弱,所以来这边度假。医生说,她需要多休息,多晒太阳,多接触大海。幸好斯潘是一名工程师,可以临时调到海边的工

厂工作半年。至于她的身体为什么有些虚弱,她自己给出的理由是,她在担当芭蕾舞剧主演的同时,又嫁给了斯潘,这让她异常兴奋,她的神经过于紧张,又或许一下子高兴过头了。

弗格森太太听后,说:“这么说,这里的生活太适合您了,再没有其他地方比海边更适合疗养了。这里不仅景色宜人,而且海涛声听起来非常令人舒畅。对了,我现在要去一趟市场,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哦,我非常想去。可我现在得看着蛋糕,走不开。这是我给斯潘的一个惊喜,他不知道我会做蛋糕。”埃尔莎顿了一下,说,“哦,我想我自己也是刚刚知道,最吃惊的应该是我。”

弗格森太太笑着说:“是的,蛋糕也是可以玩花样的。”她起身说,“我想我该去市场了。等下次我去市场时告诉您。”

“哦,一定要告诉我。”说着,埃尔莎送弗格森太太出了门。

看到外面明媚的阳光,埃尔莎高兴地脱掉外衣,只穿着胸衣和短裙坐在外面的躺椅上,说:“我想,我现在可以先晒会儿太阳。”

弗格森太太看到她纤细的身材,不由得说:“哦,我现在真的相信您是位芭蕾舞演员了。我敢打赌,您还是一个可人儿。”

“谢谢。”

埃尔莎就这样躺在外面的躺椅上,纤细的双腿充满诱惑地露在外面。弗格森太太感到有一些不妥,但没有说什么,只是礼貌地道别了。

下午,阳光照向海面,波光粼粼。斯潘无暇欣赏周围的景色,他开车的速度很快,任谁都看得出他急切归家看望娇妻的心情。将车子停好后,他看见弗格森太太在自己的房车外看报纸,便友好地同她打了招呼。他从车上取出从市场上买回来的东西,由于双手都拿着东西,只得在门外叫道:“埃尔莎,我回来了,开门让我进去。”等了半天,依旧不见有人来开门。斯潘只得用胳膊夹住东西,勉强将门打开。

在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黑烟冒了出来。他赶忙进门,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沙发上,一边说:“埃尔莎,你在做什么?打算把家烧掉吗?”但里面没有人回应。他顺着黑烟找到了源头——烤箱。斯潘拿块抹布垫着,将烤箱里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倒到门外。

当他走进卧室时,不禁大惊失色,只见妻子躺在地上,毫无知觉。他大声呼喊道:“埃尔莎,你怎么了?我是斯潘,发生什么事了?”他将妻子抱到床上,毫无知觉的妻子手里死死地攥着一朵花。斯潘替她盖好被子后,立刻跑到房车门口,一边呼喊弗格森太太,一边找来一瓶白酒。他又折回卧室,将白酒慢慢地喂给妻子。

埃尔莎喝了点儿白酒,渐渐地醒了过来,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虚弱地说:“他要杀了我。”

“你说什么,亲爱的?”斯潘将耳朵靠近妻子的嘴边,以便听清她的话。

埃尔莎激动地喘着粗气,用颤抖的声音说:“他要杀了我。”声音越来越大,不断重复着:“他要杀了我。”

斯潘急切地问:“是谁?什么时候?”

埃尔莎的双眼再次瞪得很大,像是在回忆。“蛋糕。”她说,“我进来看蛋糕烤好了没有,我……我一转身,就看见他站在门口。”她的呼吸很急促,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就在我——”

“然后呢?再详细些好吗?”斯潘问道。

“他……他……他说自己是推销员,然后他向我要钱。”埃尔莎激动地说,“我拒绝了。接着他就一把抓住我。我惊叫,他便堵住了我的嘴。他要杀我。”她不断地重复着,“他要杀了我。”

此时有人敲门,弗格森太太在门外急切地问道:“我能进来吗?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能帮上忙吗?”

斯潘快速来到门口,对弗格森太太说:“您可以帮我叫医生吗?她被人打了,而且伤得很重。一定要快!”

“好,好。我认识一名医生,他就住在附近。”

斯潘又跑回卧室,他不想让妻子一个人待在那里。他抱着她,温柔地说:“别担心,宝贝儿,已经去找医生了。他很快就来。”他抚摩着她的头发,“你一定会没事的。别担心,别担心。”这似乎也是在安慰他自己。他太爱他的妻子,太怕她出事了。

医生在室内给埃尔莎诊疗,警察则在外面询问情况。其中一名警官问斯潘:“您是几点到家的?”

“5点左右,可能5点过一点儿。”

“您是从工厂直接回来的吗?”

“是的。哦,我中间去了趟市场,买了些东西。”

“您在哪里上班?”警官继续问道。

“一家飞机制造厂。”

与此同时,另一名警官正在询问弗格森太太:“您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比如喊叫声之类的。”

弗格森太太摇摇头,说:“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我能确定的是,事情一定发生在蛋糕烤好之前,因为后来蛋糕煳了。按照这个时间推算,那时我还没回来呢,我还在菜市场。”

这时,有几名警察走过来,打断了弗格森太太的话。其中一名说:“只有一位琼斯太太看见一个男人从海滩往公园方向走。这位太太住在右边第三辆房车里。只是她没看清那个人的长相,所以她也不确定是否可以认出那个人。她说,那个人应该有六英尺高,穿着灰色的衣服,头发是深色的。”

“好的,我知道了。这里没什么事了,你们可以先离开了。”警官说。他又对弗格森太太说:“好,暂时先这样,如果有事情,我们会随时联系您的。”他说完,便走向斯潘,询问另外一名警官是否有进展。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他们只是确认了当时的情景。

当斯潘回家的时候,收音机是开着的。然后,斯潘把收音机关掉。屋子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样,除了斯潘将窗户打开,扔掉了烤焦的蛋糕。

“医生,她情况如何?”一名警官询问为埃尔莎诊疗的医生。

斯潘听见医生出来了,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询问情况。

医生说:“我觉得她现在的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但这仅限于她的身体方面。至于精神方面,她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她的身体原本就有些虚弱,如今又遇到了这种事,所以,我现在也不能做出什么结论。”

“那我们可以去问她几个问题吗?”警官问道。

“哦,副队长,您现在问不出任何事情,因为我刚刚给她打了一针,她说不了太多话。”医生又转向斯潘,说:“您应该知道,这件事对她的心灵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这种伤害或许是永久性的。我们不能让她再受任何刺激了。”

警官继续问道:“那么,我现在能进去检查一下现场吗?”

“干什么?”

“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警官回答,为了让斯潘放心,他继续补充道,“我们经常在黑暗中工作,放心,我们不会打扰您太太的。”其中一名警官走向了卧室。

医生对斯潘说:“我觉得,您应该尽快把她带离这里。带她去宾馆,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总之最好不要留在这里。如果换作我,明天就会离开。”

斯潘感激地点点头,说:“好的,我会的。”

医生走了,去勘查现场的警官也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但是毫无所获。情况有些棘手,除了斯潘的妻子手里攥着一朵已经蔫了的康乃馨外,没有其他发现。埃尔莎能够说出来的线索太少了,关于那个推销员,她只是说他穿着灰色衣服,长着深色头发。只凭这些线索,警察也无能为力。

斯潘有些激动,说:“那个凶手可能就住在附近,或许他现在正在某一条街道上散步。”

警官无奈地说:“是的,您说得没错。但我们不能单单凭借他穿了灰色衣服就把他抓起来。斯潘先生,我想,在您的太太不能提供更多的线索之前,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一定会有别的办法。”斯潘笃定地说。

“我向您保证,我们一定会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毕竟这起案子发生在我们的管辖区。”警官说道。

斯潘叹了口气,说:“我相信你们会做到的。谢谢您,副队长。”

“不客气,如果您太太好些了,就联系我们吧。我们需要尽快和您的太太聊聊,以便早日抓到凶手。”

待警察都离开后,斯潘在心里咒骂道:“这群警察根本抓不到他!”他走回卧室,坐在妻子身旁,点燃一支烟。他向妻子发誓说:“如果让我看到那个浑蛋,我一定会亲手宰了他。”

“是的。”埃尔莎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

斯潘将妻子揽入怀里,目光坚定地说:“埃尔莎,医生说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里,我们得先住到宾馆去。你觉得怎么样?可以吗?”

埃尔莎说道:“好,我们应该那么做。或许,我们明天就应该走。”

斯潘问道:“如果再看到那个人,你能认得出吗?”

埃尔莎的眼睛充满了恐惧,但依旧坚定地说:“会的,我一定会的。”

第二天一早,斯潘就带着妻子出发了。在车子里,斯潘问妻子:“在我们去宾馆之前,你想坐车兜兜风吗?就在这附近逛逛?”

埃尔莎的目光有些呆滞,她点点头,说:“好的,我觉得这样很好。”

他们一边开车,一边注视着外面的风景,也许斯潘正在寻找那个伤害自己妻子的凶手,埃尔莎也在注视着路上的行人。突然,埃尔莎的眼睛一亮,她看见了一个男人提着一只手包,穿着灰色衣服。“他在那儿,就是他。”埃尔莎急切地说,“就是他,就是他。”

斯潘看着那个人走进了一家宾馆,便将车子停在宾馆的旁边,对妻子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不会有问题的,对吗?”

“是的。”埃尔莎目光呆滞地回答。

斯潘将自己衣服上的工作证摘下来,放在口袋里,又从座位下面拿起一把扳手,将它藏在袖子里,下了车。当他走进宾馆时,正巧看到,那个穿灰色衣服的男人在柜台前等着服务人员为他拿房间钥匙。

“我的房间号是321。”

那个男人接过钥匙,便向电梯走去。斯潘也走了过去,和他一起等电梯,他们一同乘坐电梯到了三层。斯潘佯装向前走,实际上在一刻不停地留意着那个男人的动向。那个男人用钥匙打开321房间的房门,走了进去。斯潘则跟在后面走向321房间,一手将扳手拿好,另一只手悄悄地推开房门。脚步很轻,屋内的人毫无察觉。斯潘站在那个男人背后,举起扳手向他的头部猛地砸去,一连砸了三下。那个男人死了。斯潘退出房间,将带血的扳手藏在衣服里,悄悄地离开了那家宾馆。

当他回到车里的时候,埃尔莎依旧呆呆地坐在那里。他发动汽车,一边开车,一边对妻子说:“我想,我们可以一直沿着海滩开,到另一个镇子去,那里会更安静、更漂亮。你觉得怎么样?”

埃尔莎的回答依旧是:“好的,我觉得这样很好。”

此时,宾馆里已经有服务员发现了321房间的尸体。

斯潘的车子没有停,他们沿着海滩一直开向邻镇。突然,埃尔莎的眼睛瞪得很大,嘴里念着:“他在那儿。就是他,就是他。”随后,又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斯潘看着妻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时,耳边响起了警笛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