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靖颜是乔装找上门来的。
见了他,沈弦歌多少有些诧异。
按说这位北安三皇子此刻正应该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怎么会有功夫光顾她的地盘呢?
尽管满心诧异,沈弦歌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道:“早起我就听见树上的喜鹊在喳喳叫,没想到果然有贵客临门。怎么,今天这是吹的哪阵风,竟把咱们的三皇子给吹来了?”
戈靖颜今天穿的是一袭黑色的滚边金丝长袍,微风轻拂,夏日的阳光洒在他小麦色的漂亮肌肤上,越发衬得他宽肩窄腰,帅气邪肆。
“怎么,啊弦这是不欢迎我吗?”戈靖颜斜靠在窗边,眉眼含笑,眼底却闪烁着她所看不明了的深光。
“怎么会!”沈弦歌矢口否认,不太有诚意地笑道,“三皇子能来是我的荣幸,断没有不欢迎之礼。只不知三皇子今日来所为何事?”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三皇子越发笑得不羁,“就是有些想念啊弦你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你。”
沈弦歌:“......”
这戈靖颜张口就撩,要搁在现代,妥妥的渣男一枚!
她要是信了他的话,她就是个傻子!
腹诽归腹诽,沈弦歌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三皇子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别被旁人听见了。若不然,我还以为三皇子和我有仇,故意来报复我来了。”
自进门开始便一直噙于唇角的笑容终于消失在了戈靖颜的脸上,他抬眸注视着她,黝黑的眼中闪烁着一抹深光。
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便再无半点声响。
沈弦歌权当没看见他炙热的目光,径直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递到他的手上,笑道:“昨日我新得了一点碧螺春,是今春的第一批早茶,三皇子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碧螺春是夏钱学进给她的。说起这碧螺春,沈弦歌就想起了夏钱学。
夏钱学不愧是户部老吏,她不过是随意提点了他几句,他便举一反三,不过短短月余就通过倒买倒卖,将她的资金硬生生地翻了个翻。
虽然她收留他确实也是有这个原因,但她其实并没有对他寄予如此高的期望。可没想到当初的一念之仁,竟带给了她一个经商的鬼才。
“是挺香的。”戈靖颜接过茶杯放到鼻尖下嗅了嗅,道,“不过我是个粗人,不太懂你们这些风雅。所以我还是更喜欢咱们草原上的酥油茶。”
他话中有话,沈弦歌却权当没听见一般,不肯接他话茬。
见她装疯卖傻,戈靖颜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啊弦已经知道了,对吗?”
沈弦歌抬眸看他,故作茫然地问道:“三皇子这话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我应该知道什么吗?”
戈靖颜摆明了不相信她的说辞,不过他却并未揭穿,只是垂眸轻笑道:“就在昨晚,圣上突然召我进宫。啊弦可知他对我说了些什么?”
说这番话时,戈靖颜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落在沈弦歌的身上,似乎不肯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沈弦歌也懒得再同他打机锋,她扯了扯唇角,绽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赐婚而已。恭喜三皇子,马上就要成为我西越的驸马爷了。只不知,圣上是将哪位公主赐给了三皇子?”
见她滴水不漏,戈靖颜眼底闪过一抹半信半疑的光芒:“圣上将哪位公主赐给了我,啊弦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吗?”
沈弦歌当然知道。
事实上,这赐婚她还贡献了一份力量。
原本戈靖颜娶谁不娶谁,同她半分关系都没有。但为了促使诚郡王和戈靖颜的联手能够尽快实现,她伙同太子略施手段,给戈靖颜设了一个局。
这局中之人,自然是长河公主和戈靖颜。
都说少女怀春,更何况戈靖颜风流邪肆,身上有一种西越男儿少有的野性与帅气。
因而要让长河拜倒在他脚下,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而已。
她甚至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多给他们创造两次单独见面的机会,长河就很难不迷恋上他。
所以说到底,她其实只在其中做了一下推手,剩下的便交给了天意。
果然不出沈弦歌所料,事情正向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只是,今日戈靖颜专程跑到这里来同她说这些,难道是对她产生了怀疑吗?
心中这样想着,沈弦歌脸上却不肯露出丝毫破绽:“三皇子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怎敢随意猜测圣心?”
说到这里,沈弦歌话锋一转:“不过三皇子不是凡品,以圣上对你的看重,想必肯定会将他最宠爱的女儿许配给你。”
这话说得颇有些拍马屁的嫌疑,但戈靖颜却似乎并不买账。
他抬眸对上她的眸光,半真半假地笑道:“啊弦难道不知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吗?所以不管她是谁,我都没有丝毫兴趣!”
沈弦歌:“???”
这戈靖颜,说的该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吧?
她假装没有听懂他疯狂的暗示,只眼波一转,笑道:“就算这样,难道三皇子就不娶了吗?”
见她装疯卖傻,戈靖颜索性开门见山地说道:“如果啊弦肯跟我回北安,便是公主我也不娶!”
沈弦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三皇子莫要拿我开玩笑了,如今你已是驸马之尊......”
“为了啊弦,我连太子都得罪过了。”未待她话说完,戈靖颜便开口打断了她,“再得罪一次你们圣上又如何?”
只这一句,沈弦歌便知道他多半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特意来相府走这一遭的。
不过尽管如此,她却笃定他多半只是怀疑,手上根本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否则的话他也不用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她了。
“是么?”沈弦歌双手撑着桌子,将身子探向他,“三皇子真肯为了我这个相府不受宠的庶女,连长河公主也不娶?”
因为离得近,所以戈靖颜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点儿女儿家独有的清香,让他心神微微一漾。
他垂眸掩住了眼底的异色,神色自若地答道:“当然,我为什么不敢?”
“不,你不敢!”沈弦歌用手敲了敲桌子,唇角勾出笃定而狡黠的笑容,“若没了长河公主,以三皇子目前的形势,拿什么去同你的兄弟们争夺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