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仙镇金牌促班师~燕京府片语除政敌〗
龙争虎斗,破风云缭乱,海波吞日。夏夜花浓听风雨,凝云拓月行雁。苦乐同舟,年华水流,只恨江山裂。举爵星对,思乱故土残破。
追忆年少时节,喜功为利,时去韶华尽。恨杀东风吹黄叶,几番无奈忧愁。今朝心痛,江南江北,到处皆落泪。长须捻断,白发鬓边添增。
――调寄《百字令》
话说兀术大败,与身边诸将道:“撼山易,撼岳家军难。”乃使斡离不之子完颜齐断后,自统大军回返汴京。秦英要擒兀术,为杨再兴报仇,擅自引兵出城追杀。王贵得知,急令董先点军接应,自统人马随后出城,向北来寻。
再说秦英向北追兀术至开封府境内朱家曲镇,见一金将,长身美髯,列阵以待,正是完颜齐也。秦英大喝一声,引军卷杀过去,完颜齐引兵诈败而走。秦英纵马追杀,约行五里,只见完颜齐独自骑马立在山坡上,大笑道:“将军此来何迟也?”
秦英大怒,叫道:“迟虽迟,也需取你性命报功。”遂挺戟打马,挥兵冲上山坡。只见完颜齐挥手之间,山坡后涌出兵将来,推出数十辆“铁滑车”,都在坡上摆齐。秦英冲到半山坡时,完颜齐令将铁滑车推将下去。这铁滑车乃是兵仙韩信,当年在垓下围困西楚霸王项羽,所造木车,每车有四轮,外围周遭有二尺铁刺,内填大石,重逾千斤,自山坡上滚滚而下,势不可挡。
秦英人马行至半山坡,躲不可躲,不及想时,铁滑车已到面前,急用画戟去挑,将头辆铁滑车挑翻一边,旁边兵士却无这般力气,被铁滑车一碾而过,肝脑涂地。原来秦英早时也没这股气力,自归入岳家军后,曾一夜梦吞二虎,从此力大过人。
话休絮烦。山坡上滑车接连而下,秦英用尽二虎之力,连挑带掀,直挑翻十八辆。完颜齐暗暗喝采道:“此人真有霸王之力,温侯之雄。如此下去,必冲上山来。”乃令弓箭手乱箭攒射。
乱箭射下,秦英使戟向空中乱拨,不防一辆铁滑车到,撞倒坐骑,把秦英掀下鞍鞒,铁滑车与乱箭齐下,可怜悍勇秦英,连人和马死于半山坡上,完颜齐遂收兵而去。此段唤作“戟挑滑车”。
三易其主择木栖,两次北伐立功勋。
报国捐躯知大义,再兴先亡继秦英。
秦英战死,却有踏白军小校逃得性命,于半路上正遇董先到来,将秦英死事说过,董先大叫一声,坠于马下,得张玘下马救扶,重新上马,让小校引着,到山坡上寻见秦英尸首,恸哭一场,并殂殁的军人,一并带归颍昌。董先半路相遇王贵,令小校将备细说知,王贵得知甚是哀痛,回至颍昌府,将秦英等人尸首烧化,烧了纸钱,酒水祭奠,乃写书呈申报岳飞。
岳飞见了申文,心中苦闷,与左右道:“岳家军往年征伐,从未损伤如此,兀术真乃悍敌。若不将此人擒杀,实为腹心之疾,我寝食难安。”乃提笔写下“还我河山”四个大字,命人悬于堂上。
会闻梁兴会太行忠义及两河豪杰等,累战皆捷,中原大震。岳飞再上奏朝廷道:“梁兴等过河,人心愿归朝廷。金兵累败,兀术等皆令老少北去,正中兴之机。”乃传告张宪、牛皋、徐庆、王经、李山、王万、傅选、庞荣、寇成等将,都到临颍取齐,再令王贵自颍昌出兵,岳太尉乃总领大军,浩浩荡荡,杀往汴京。
却说岳飞奏札入朝,宰相秦桧知岳飞志锐不可回,乃奏请张俊、杨沂中、刘光世等归,再使殿中侍御史罗汝楫字彦济,早朝奏道:“岳飞虽险胜两仗,却不足以撼敌。而今又兵微将少,民困国乏,岳飞若深入,岂不危也!愿陛下降诏,且令岳家军班师。”
天子道:“卿等皆是此意么?”那满朝文武皆怕恶了秦桧之心,哪个敢违拗?都言附议。
天子又问秦桧道:“秦相如何不语?”
秦桧持象笏出班,故作姿态道:“朝野上下皆言臣与岳飞有隙,臣不语,为避嫌耳!”
天子道:“无碍。只论公言,莫及私事。”
秦桧道:“臣闻岳飞略有小胜,军中骄傲,岳飞亦得意忘形。且诸将既回,岳飞孤军深入,不可久留,留则有倒悬之危。前时李若虚至其军中就不奉诏,臣意当使金字牌召回。再画淮以北与金人,两下就此息战罢兵。”勾龙如渊等人都与秦桧一心一意,交章请岳飞班师。
天子听信谗言,谓秦桧道:“卿言是矣。”乃一日下十二道金牌,召岳飞班师。
再说岳飞方进军开封府境上朱仙镇,已将日暮,距汴京四十五里,与王贵合兵,安营下寨。那朱仙镇乃是战国名士朱亥祖贯,原叫聚仙镇,因朱亥居仙人庄,其食邑、封地亦在此处,故名朱仙镇。兀术知岳飞引大兵来,复聚京师兵马十万,与岳家军对垒而阵。岳飞方坐帐中,忽朝廷有金字牌急脚递一道,送至军中,令岳飞班师。
却问何为金字牌急脚递?原来故宋时驿传旧有三等,曰步递、马递、急脚递。急脚递最遽,日行四百里,唯军兴则用之,熙宁中,又有金字牌急脚递,如古之羽檄也。以木牌朱漆黄金字,光明眩目,过如飞电,望之者无不避路,日行五百余里。有军前机速处分,则自御前发下,三省、枢密院莫得与也。
金牌到得军中,诸将得闻都来相问,岳飞聚众将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兀术只在眼前,可速败之取汴京。”随即写书,使小校直到兀术大寨投下,约明来日决战。
小校至金营,正值骠骑上将军完颜亮巡营,急到中军报知敌营有人下书。兀术传令,叫唤进帐来,小校入帐将书缄呈上。兀术拆开看时,上面写着:
大宋武胜军节度使岳飞亲手战书投金四太子兀术:国耳忘家,公耳忘私。四太子屡次南来,实无义之举,致使两国生灵涂炭,空耗国财。尔国侵我江北土地,尚不知足,和议已成,不耻渝盟,诡诈多变,罄竹难书。今吾深痛黍离之悲,亲统大军,吊民伐罪。汝若生悔意,可当还我河山,鼠窜故土。倘若不依,明日会军决战,你我一较高低。好言说尽,指望倾听。先礼后兵,死生由天。
兀术看罢,咆哮大怒道:“岳飞欺人太甚,我誓与汝争个高低。”随即应了来日决战,打发使者回还本寨。
岳飞见使者归来,问了兀术之意,小校讲了备细。岳飞与诸将道:“明日四更造饭,军马饱食,五更披挂,平明进兵。”诸将得令,各自去了。
次日五更造饭,军士饱餐,马食刍料,人披铁铠,大刀阔斧,弓弩上弦。平明十分,岳太尉领兵尽数起行,行不到五六里,宋兵果与金兵相迎,两边各使弓弩射住阵脚,即将军马摆开阵势。
宋阵里岳飞出马横枪,立于精忠旗下。左有张宪、王俊、岳云、牛皋、郭青、徐庆、李健;右有庞荣、寇成、王经、李山、王万、傅选等将。一僧一道,各持月牙铲,步下护在马前,正是涂钦炎虎、公冶望雕。
金阵上兀术骑马持镋,立于帅字旗边。左有完颜褎、完颜孛迭、王伯龙、马和尚、完颜突合速、完颜胡石改、完颜隈可、完颜活女;右有完颜宗贤、乌延蒲卢浑、乌延吾里补、乌陵思谋、赤盏晖、韩常、李成等将。步下蒲察世杰使狼牙棒护在马前。
岳太尉枪指兀术厉声道:“尔起无名之兵犯我疆土,今日快还了土地城池,放归天眷,如有迟延,我便直捣黄龙,让尔等也识得兵燹之灾。”
兀术大叫道:“岳飞休得无礼,你本是河北一农夫,我为四太子。常言道:‘贫不与富争,民不与官斗’。贵贱有别,汝怎敢和我理论?”
岳飞厉声道:“休讲闲话,敢一骑讨乎?”
兀术大叫道:“怕你不成?”二人言语不合,出马拼命。只见一场好斗:
一个枪去赛飞龙,一个镋来如舞凤。枪刺却如东海老龙掀巨浪;镋劈好似九天彩凤喷红雾。这条枪如金蛇出洞,那杆镋似鹰击长空。眨眼之时龙枪到,闭目之间凤镋来。空中龙凤抢明珠,陆上虎豹争美食。
岳飞大战兀术百回合,不分胜败。宋军鸣金,二将分开,各归本阵。岳飞回到军前,问道:“何故鸣金?”
王贵道:“朝廷有三道金牌,送来军中,只叫班师。”遂将金牌交与岳飞手中。
岳飞掷金牌于地上,皱眉道:“无须理会。我今日便要破兀术。”
前军统制张宪,马上欠身,禀覆岳太尉道:“末将要与金贼决一阵,愿乞钧旨。”
岳飞道:“好生在意。你若有些疏失,吃他把大宋军官都看得轻了。”
张宪道:“太尉不须讲,我自尽力,何惧生死。”催马舞刀,冲出阵来。
兀术正不知宋军为何鸣金,也战的乏了,只好回去,却见宋军一将又来挑战,完颜活女亦向兀术请令出战,只三回合,不敌张宪,败阵而走,得金军诸将接应而回。
岳飞见张宪得胜,令徐庆、岳云、李健以背嵬骑兵五百,趁势奋击。金军自颍昌败后,人无斗志,见岳家军人人奋勇,则各自乱了阵脚,不战自溃,兀术喝令不住,兵马大败,只得率军遁还汴京。
兀术大败,韩常逞顺昌鞭背之恨,欲以五万众内附岳飞,金统制王镇、统领崔庆、将官李觊、崔虎、华旺等皆率所部降,以至禁卫龙虎大王下忔查、千户高勇之属,皆密受岳飞旗榜,自北方来降。
山砦韦铨、孙谋等敛兵固堡,以待王师。李通、胡清、李宝、李兴、张恩、孙琪等知岳家军大胜,举众来归。金人动息,山川险要,一时皆得其实。尽磁、相、开德、泽、潞、晋、绛、汾、隰之境,皆期日兴兵,与官军会。其所揭旗以“岳”为号,父老百姓争挽车牵牛,载糗粮以馈义军,顶盆焚香迎候者,充满道路。
自燕以南,金号令不行,兀术欲签军以抗岳飞,河北无一人从者。乃叹道:“自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之挫衄。”金帅乌陵思谋素号桀黠,亦不能制其下,但谕之道:“毋轻动,俟岳家军来即降。”
岳飞见大势所趋,心中大喜,令诸将蓄势待发,且道:“直抵黄龙府,与诸君痛饮尔!”并上奏朝廷:“金人锐气沮丧,尽弃辎重,疾走渡河,豪杰向风,士卒用命,时不再来,机难轻失。”方指日渡河,又有第十二道金牌并诏书送至。
岳飞出营跪接诏书罢,起身问天使道:“何故金牌一日十二道,且如此之急?”
天使道:“官家与丞相要与金人和议,因此招岳少保还朝。以张九成、喻樗、陈刚中、凌景夏、樊光远、毛叔度、元盥等七人尝不主和议,皆降黜之。”
岳飞听闻,泪珠滚滚,愤惋泣下,东向再拜道:“十年之力,废于一旦。”岳飞无可奈何,亲送使者出营,回到中军,招诸将聚齐,将金牌与众视之,命整装班师。
岳云阶下大叫道:“他人回去,我偏不回,看他秦老贼拿我怎地?”
诸将亦是高嚎道:“不回……”
岳飞厉声道:“尔等欲反乎?”诸将无语,遂下令班师。
岳太尉大军将要返程,百姓民众,遮马恸哭,诉道:“我等戴香盆、运粮草以迎官军,金人悉知之。相公去,我辈无噍类矣。”
岳飞亦悲泣,取诏示之道:“皇上令吾班师,不得擅留。”百姓听了,如同天塌地陷,哭声震野。
岳飞又与百姓道:“我在此再留五日,愿从者整装从行。”遂留五日以待其徙,从而南者如市,亟奏以汉上六郡闲田,使百姓暂住。
再说兀术败后,惧岳飞军到,连夜弃汴京北走,忽然有书生自称秦奴,叩马说道:“太子毋走,岳少保且退矣。”
兀术道:“岳少保以五百骑破吾十万,京城日夜望其来,何谓可守?”
秦奴道:“自古未有权臣在内,而大将能立功于外者,岳少保且不免,况欲成功乎?”
兀术思道:“此话也是有理。”使人往探岳飞动息,岳飞果然拔寨班师,兀术大喜,遂使孔彦舟为前锋,反回汴京,令各将随后追杀岳飞。再寻那秦奴,欲重赏之,却不知何处去了。
且说岳飞奉诏班师,遂自郾城还,军马皆溃,金人追之不及,颍昌、蔡州,皆复为兀术所有。兀术再遣完颜亮围淮宁府,赵秉渊死守城池,岳飞派遣李山、史贵来援,刘锜听闻,使韩直引兵来助,内外夹攻,完颜亮兵败而走,韩直告辞而去,赵秉渊与李山、史贵弃城南归。孔彦舟再袭郑州,擒岳家军准备将刘政。孟邦杰败走登封,汝州守将郭清、郭远随后亦溃。只有梁兴、赵云等忠义社人马,不愿南归,力抵金人。
兀术使别将攻亳州,亳州统制宋超复以州事委其钤辖卫经而遁去。兀术使人招卫经,卫经不下。及城溃,百姓惶惧待命,郦琼请于元帅兀术道:“城所不下者,凶竖劫之也。民何罪,愿慰安之。”元帅以郦琼先尝守亳,因止戮卫经而释其州人,复命郦琼守亳。凡六年,亳人德之。迁武宁军节度使。此是后话。
再说岳飞班师后,韩世忠正围淮阳军,兀术令昭武大将军乌孙讹论、亳州知州郦琼合兵来救。韩世忠知之,迎击于泇口镇,先使苏格、解元、刘宝等,将兵马伏于四方,约闻鼓声,共击金兵。世忠则独自一人,红面长须,头戴狻猊鍪,身披连锁甲,红袍赤马,左带克敌弓,右悬雕翎箭,手持偃月刀立于道上。
乌孙讹论、郦琼领兵到来,见韩世忠独自挡道,高叫道:“何处鸟汉,不知死活?”
世忠也不答话,举刀一挥,鼓声乱敲,四下里伏兵乱出,卷杀过去,乌孙讹论与孔彦舟措不及防,顿时大败,退走潭城。韩世忠又遣解元击之,乌孙讹论、孔彦舟再败,合兵驻于千秋湖。世忠再遣统制刘宝等夜袭破之。乌孙讹论与孔彦舟败入淮阳城中,世忠则引兵围淮阳。亲随将成闵从统制许世安夺淮阳门而入,大战门内。许世安身中四矢,成闵被三十余创,复夺门出。世忠奏成闵功,擢武德大夫,成闵由是知名。是时天子听秦桧谗言下旨,令诸将班师,遣起居舍人李易谕韩世忠罢兵。世忠遂引军而回,进升太保,封英国公,兼河南、河北诸路招讨使。
再说杨沂中为淮北宣抚副使,引兵至宿州,以步军退屯于泗州。忽然有人夜间造营,杨沂中招而问之,那人道:“小人乃柳子镇百姓,唤作贾信,今时得了个消息,来密报杨殿帅。”
杨沂中道:“只我便是杨沂中,汝有何事?”
贾信道:“乞退左右。”
杨沂中捻髯笑道:“身为大将,统帅万军,便和弟兄们同生共死,绝无异心。我帐上帐下皆是可信之人,你不必惊慌,有话但说不妨。”
贾信道:“金人只有数百骑屯于柳子镇,将军如能速往,必能破之,若有延迟,恐金人大军到来,悔之晚矣。”杨沂中听了大喜,欲即击之。
当时参议官曹勋,大将王滋、萧保在侧。曹勋道:“此人必是金人使来,要赚殿帅。”
王滋道:“曹参议此话不无道理,不可轻往。”
萧保道:“贾信虽可疑,但疑虑过重,若误了军机,岂不后悔。”
贾信道:“小人连夜冒死而来,望杨殿前定夺。”
杨沂中拍膝道:“吾怎可错失良机。”赏了贾信,留王滋、萧保以千骑守宿州,自将五百骑自宿州夜袭柳子镇。黎明,不见敌而还。金人以精兵伏归路,杨沂中知之,遂横奔而溃。参议官曹勋不知杨沂中存亡,以闻,朝廷震恐,于是有权宜退保之命,王滋、萧保退走泗州。既而杨沂中自寿春渡淮归泗州,人心始安。金人知杨沂中退去,屠宿州。
却说岳飞既归,所得州县,旋复失之。岳飞气忿,请解兵柄,天子不许,岳飞乃自庐州入觐。
天子正在书房临摹先帝《瑞鹤图》,忽闻岳飞到,命内侍延入。帝亲迎笑道:“此番力挫金人,卿功最大,要何封赐,尽可开言。”
岳飞道:“臣无所求,但问何故班师?”
天子道:“北伐之事,非一朝一夕,恐卿等劳苦,绝无他意。”岳飞口呿不能合,哑然良久,见壁上悬徽宗《听琴图》,步前观之。
天子问道:“此图是先帝所画,卿喜此图?”
岳飞见画上,道君皇帝身着道服,居中危坐,松下抚琴,说道:“先帝书画绝世,抚琴风雅。”一指画中右侧俯首红衣人道:“皆因此奸贼蔡京,霍乱朝政,使天下民不聊生。”再指画中左侧仰首绿衣人道:“王黼亦是奸恶,当今朝中便有此辈。”其话暗指秦桧,帝心不悦。
天子笑道:“卿言过矣。”又问须要,岳飞拜谢而已。
次后,杨政遣统制杨从仪夜袭金人于凤翔府,败之。金人复入西京,李兴弃城去。朝廷合祀天地于明堂,大赦,封秦桧莘国公。以郭浩知金州,节制陕西、河东军马兼措置河东忠义军。
冬十月,复张浚观文殿大学士,秦桧上《重修绍兴在京通用敕令格式》。朝廷以知代州王忠植为建宁军承宣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河东路经略安抚使。金人围庆阳急,帅臣宋万年乘城拒守。会川、陕宣抚副使胡世将檄王忠植以所部赴陕西会合,行次延安,叛将赵惟清执王忠植使拜诏,忠植道:“本朝诏则拜,金国诏则不拜。”赵惟清械诣其右副元帅撒离喝,不能屈。
撒离喝使甲士引诣庆阳城下,谕使降,王忠植仰头大呼道:“我河东步佛山忠义人也,为金人所执,使来招降,愿将士勿负朝廷,坚守城壁,忠植即死城下。”
撒离喝怒诘之,王忠植披襟大呼道:“当速杀我。”遂遇害。胡世将上其事,赠王忠植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谥号“义节”,官其家十人。王忠植死后,金将合喜复犯陕州,吴琦击却之。又犯宝溪县,统制杨从仪败之。
十二月壬午,上皇太后册宝于慈宁殿。辛卯,起诸路耆长役钱隶总制司,专给军用。杨沂中自泗州引兵还行在。
话分两头。再说兀术平河南,金国狼主完颜亶遣使劳问宗弼以下将士,凡有功军士三千,并加忠勇校尉。兀术入朝谢恩,是时狼主驾幸燕京,兀术见于行在所。居再旬,兀术欲还军,狼主亲率百官都到兀术燕京府中设宴饯行,酌酒饮之,赐以甲胄弓矢及马二匹。狼主不胜酒力,先自离去。
宴上左丞相、陈王完颜希尹吃酒大醉,不觉放荡,至兀术面前指手画脚道:“汝一武夫,今日却风光无限,在我看来,不过徒有虚名。若非仗着将士功劳,汝安能做得元帅?尔乃鼠辈,兵马几许?汝知之否,天下兵马尽归我有!”兀术心中大怒,众文武见事不好,都来解劝,二人各自散了。
兀术则借如厕之机,乘马至宗干府中,将前事说过,又与宗干道:“陈王欲杀我,兄当援我。”
宗干本与希尹交厚,便笑道:“酒后狂言,安能信乎?”兀术见说,只得告辞。
次日,兀术向皇后裴满氏辞行,说道:“昨日陈王言语不轨,辱我南征将帅,且说陛下与皇后无有子嗣,神器无归,翌日临朝,当做大事。希尹酒后已漏篡逆之语,当早除之,免留大祸。”
皇后亦恶希尹,与兀术道:“叔父且行,容我款奏狼帝。”兀术乃启程回祁州元帅府。
裴满皇后遂告狼主道:“近闻左相陈王完颜希尹,屡次于宴上辱帝,言不能育子,百年之后,神器何归?且满朝心服,排斥宗人,前次又酒后吐真言,大喝兀术道:‘天下之兵皆我兵也。’此乃居心叵测,暗怀鬼胎,来日必将谋反,陛下当早做打算。”狼主信以为真,此时宗弼已启行四日,召还,共谋希尹。
兀术闻命急返,狼主见而说道:“左丞希尹与右丞萧庆谋反有状,朕欲诛二老贼久矣。”当夜下诏,令兀术领兵抄希尹、萧庆家,尽诛之。
兀术领旨,先引兵马将希尹府围住,希尹惊慌出府,见火光中兀术骑马持镋,大惊道:“汝非还军乎?”
兀术道:“左丞相兼侍中、陈王完颜希尹接旨。”完颜希尹引众,匍匐跪地接旨。
兀术遂在马上,开读圣旨道:“帅臣密奏,奸状已萌,心在无君,言宣不道。逮燕居而窃议,谓神器以何归,稔于听闻,遂致章败。右丞萧庆、左丞希尹并二子同修国史把荅、符宝郎漫带,赐死。钦此。”
希尹闻听,大叫道:“我等无罪,愿见陛下面陈。”
兀术喝道:“天颜不由汝见。”遂杀左丞相完颜希尹与二子昭武大将军把荅、符宝郎漫带。又引兵围右丞相萧庆府,杀之。兀术杀左右丞,心中大喜,回朝缴旨,遂总兵马大权,出相入将。越五日,兀术还军。
狼主以都点检萧仲恭为尚书右丞,前西京留守完颜昂为平章政事。不日,行台尚书右丞相杜充薨。都元帅兀术上言宋将岳飞、张俊、韩世忠率众渡江,诏命击之。
兀术耻顺昌、颍昌之败,签两河兵,复谋再举。宋帝亦测知敌情,必不一挫遂已,乃诏大合兵于淮西以待之。
正是:
怀恨逞凶来报仇,兴衰输赢难预料。
毕竟宋兵能否拒敌兀术?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