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芹来找她的时候,苏姨娘就预感到不妙。
香芹一离开,她便想办法让人出了府去找威武伯。
威武伯虽然是一等爵位,但他从不用上朝,而是在兵部领了一个虚职,说是虚职,却也要每日都去,带着兵部里的一些勋贵子弟练练兵,长长见识。
苏姨娘派去的人直接去了兵部。
威武伯得知府中有人前来,不要惊讶,大步出去一看,来人竟然是他派去在苏姨娘身边的丫环,连忙大步上前,低喝道:“你为何会出府?可是云烟有事?”
云烟的身体总有些不好,但她总是忍着,他便暗中吩咐了这个丫环,若是云烟不适且强忍着的时候,她必须前来寻他。
本是预防万一,却不曾想,竟真的派上了用处。
丫环也不慌,低头道:“今日午间开始,姨娘的腰就一直酸疼,奴婢说是要请大夫,姨娘也不让。奴婢便提议让四姑娘来瞧瞧姨娘,姨娘还是不愿意,到了奴婢前来之前,姨娘已经腰疼得坐不起来了,奴婢不得已才来寻伯爷。”
“你做得对!”
威武伯和兵部的人打了上招呼,拉上自己的马,吩咐丫环一句“你去请大夫”,就骑着马往威武伯府去了。
刚进了二门,威武伯还没有来得及转道去苏姨娘的小院,就瞧见苏姨娘正素白着一张小脸,伸长了脖子往松鹤院的方向看,眉宇之间具是担忧。
威武伯连忙上前扶住了苏姨娘的腰肢。
“谁!”苏姨娘唬了一跳,脸色更白了,扭过头来发现是威武伯,眼中登时蓄满了惊喜,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但很快,惊喜又化作了惊讶和疑惑,“老爷?您怎么这个时候便回来了?”
“你是不是又腰疼了?为何不请大夫?”威武伯心疼地搂着苏姨娘,态度强硬地拉着她往小院去。
苏姨娘顺从了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怎么了?”威武伯一脸紧张地看着苏姨娘,“是不是又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老爷抱你回去?”
“不用。”苏姨娘羞红着一张脸,她摁住威武伯的手,低声道:“妾身没事。”
“胡说。你骗我。”
“真的没事。”
“云烟!”威武伯不赞同地瞪着苏姨娘,他见她始终低着头,脚尖却总想往松鹤院去,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他下意识地问道:“你想去松鹤院?”
“妾身……”苏姨娘一下子抬起头,又很快低了下去,眼眶却一下子红了,她声音哽咽道:“妾身今日午睡的时候做了噩梦,心中焦灼万分,本想着去偷偷看一眼四姑娘,却得知四姑娘被老夫人请了过去,至今未归……”
“原来是这样。”威武伯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他笑道:“不就是想去看玉娥吗?来,我带你过去。”
“不是的。”
苏姨娘仍旧拉住威武伯,她依旧在哽咽,抬起头却已经梨花带雨,“老爷!妾身害怕,妾身好怕啊!”
“怕什么?”
“老夫人喊去了四姑娘不说,还绑了香芹和香椿。妾身刚刚来的时候,又见香芹被打得生死不知地拖了出来,妾身……”
“什么?!”
威武伯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母亲用刑了?”
“老爷……”
“你等等!”威武伯原地转了两圈,才在苏姨娘的面前停下,他握住苏姨娘的柔胰,安抚道:“别怕。我去看看。”
“那四姑娘……”
“云烟你放心。我一定把玉娥好好地带回去看你。”
“老爷!”苏姨娘破涕为笑,她柔弱无骨地依靠在威武伯的怀中,无比信赖地说道:“妾身信您。”
*
“老夫人,老爷回来了。”
松鹤院外有小丫环通传。
松鹤院里,跪在中间的艾玉娥娇躯一颤,眼底迸射出无比的惊喜来。
她就知道,姨娘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爹爹就是来救她的!
艾玉娥下意识就要扭头,却听上首的蒙老夫人冷声道:“给我跪好了。”
艾玉娥身体一僵,再不敢动。
威武伯掀起门帘走进来的时候,松鹤院里死寂一片。不知为何,他方才面对云烟时的信誓旦旦,忽然就缩得只剩下丁点儿了。
威武伯顿了顿,还是迈了进去。
他笑道:“娘,今日怎么这么热闹?咦?玉娥,你做什么跪在哪里?快起来吧。”就像是才发现艾玉娥跪着似的。
艾玉娥闻言就要站起来,蒙老夫人手中的茶盏往旁边一搁,“咔噔”一声脆响,艾玉娥起来一半的身体又僵住了。
不要说艾玉娥了,便是威武伯的身体也僵硬了一下。
要说威武伯此人,之前老威武伯在世的时候,他也没见怕过,可他偏偏最怕他娘,很多时候,蒙老夫人只是一个眼神过来,他就腿软得恨不得跪下去。
不过这次威武伯绷住了,没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丢人。
“老二家的。”蒙老夫人没有去管大儿子,而是对刘氏说道:“你去大门上瞧瞧,若是老二回来了,让他直接过来。”
“是,母亲。”
刘氏起身离开了松鹤院,还带走了艾玉萱和艾报善。
松鹤院里只剩下了大房的人。
威武伯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单子也大了一些。他上前将艾玉娥拉了起来,半是不解半是撒痴道:“母亲,玉娥做错了什么事情,竟让她当众跪着?姑娘家的,最重名声,此事若是传了出去,玉娥还怎么做人呐?”
蒙老夫人没有出声。
赵氏笑了一声,看向了蒙老夫人,见蒙老夫人的脸色似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便看向威武伯道:“老爷自然知道姑娘家的名声要紧,那妾身有一问题想问老爷,希望老爷能给妾身一个准确的答案。”
威武伯不知道赵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皱了皱眉,道:“你问便是。”
“若是有人恶意败坏府中姑娘的名声,该如何处置?”
“自然按家法处置。”威武伯想也不想的回答。
艾玉娥的脸色一白,即便威武伯还扶着她,她都软得站不稳。
家法处置……那她岂不是要被送去乡下庄子里孤老终生?
威武伯察觉到手臂上力量的加重,不由看了艾玉娥一眼,错愕地发现艾玉娥的脸色竟然苍白得如同白浆。
“玉娥,你怎么了?”
“怕是吓着了。”赵氏坐了回去,端了茶送到唇边,“毕竟她做了坏人名声的恶事,自然是要怕的。”
“什么?”威武伯不敢相信,“不可能!玉娥一向良善,怎么会坏人名声!”
赵氏动作一顿,她抬眼看向威武伯,目光冷然,
赵氏正要说什么,蒙老夫人忽然开了口,“艾玉娥的确是做了坏人名声的恶事。她坏了我们艾家所有姑娘的名声。”
“母亲!”威武伯瞪大了眼睛,“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是不说误会,我自有决断。”蒙老夫人懒得和这个脑子不甚清楚的大儿子掰扯,她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涉及到苏云烟母女三人的事情时,人就犯糊涂。
蒙老夫人看向艾玉娥,“方才你一直咬死了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也承认了谣言一事乃事你所为,可你却始终未曾觉得你是做错了,对么?”
“祖母,我……”
“不用多说了。”蒙老夫人打断了艾玉娥想要说的话,“就按照你爹说的那样,家法处置吧。明日,我就让管家送你去乡下的一座庄子上。”
“娘!这样的处罚太严苛了吧!”
“哪里严苛?”
蒙老夫人看向威武伯的目光中透着淡淡的严厉。
威武伯脊背一凉,下意识就想退缩,可他又很快想起先前他与云烟的保证,当即又鼓起勇气道:“玉娥年纪还小,犯错也是正常,好生教导一番便是,哪里用得着送去庄子上?若是送去了庄子,玉娥以后还要如何嫁人啊?”
“呵。”赵氏再也忍不住,她冷笑出声,目光似刀一般刺向了威武伯:“艾玉娥在外散播谣言,说玉娇与齐国公嫡次子私相授受。若是让她做实了这一谣言,玉娇该如何?府中其他姑娘又该如何?还有你那玉娥,你当她以后还能嫁一个好人家?”
“什么?”威武伯到了此事才知道谣言一事。他猛地瞪向了艾玉娥,“玉娥,你怎可做这样的事情!”
“那不是谣言!”艾玉娥忽然惊叫了一声,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威武伯,嗓音轻颤:“爹爹,我没有污蔑三姐姐。我亲眼瞧见了三姐姐和那齐二公子交换了信物。不仅如此,女儿还瞧见了三姐姐收了齐二公子写给她的情书,他们……”
“你胡说!”
从威武伯进来后,就一直充当背景板的艾玉娇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她早就知道她爹偏心艾玉娥,上辈子小的时候,她没少因此大发脾气,但是后来她看开了,爹对她好,她就冲爹撒撒娇,爹若是对她不好,她还有娘亲和祖母。
可是,她无法忍受艾玉娥污蔑她和齐钦,尤其是这一世,她对齐钦避之不及,又怎么可能与他私相授受?还有什么情书?简直就是可笑!
可她为何这般污蔑她?
艾玉娇一下子就想起来那日艾玉娥跟着她回娇霞院一事,当时她就觉得奇怪,等艾玉娥离开后,还让莲初她们仔细找了艾玉娥主仆碰过的地方,只是什么的没有发现。
可若是当真没有,艾玉娥绝对不会如此信誓旦旦。
艾玉娇的脸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