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偏心

“爹爹您看,三姐姐她心虚了!”艾玉娥敏锐察觉到艾玉娇脸色的变化,她当即指着艾玉娇喊道:“若是三姐姐当真与那齐二公子清清白白,那她此时为何一脸心虚害怕的样子!”

威武伯下意识看了过去,果然瞧见艾玉娇发白的脸色,当即沉下脸来爆喝道:“玉娇!你真的与那齐钦私相授受了?!”

“我没有!”艾玉娇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前所未有的委屈几乎要将她淹没,“爹!你为什么只信艾玉娥的谎话?却不信我?”

“不是我不信你,是玉娥言之凿凿,而你……”

“娇娇怎么了?”赵氏红着眼睛将艾玉娇搂在怀中,“艾忠伦,你可以因‘言之凿凿’信了艾玉娥那些的谎话。那为何不因我们的‘言之凿凿’信了艾玉娥胡乱造谣?”

“我没有……”

“够了。”蒙老夫人一拍案几,喝止了所有人。

赵氏不再说话,只拉着艾玉娇坐了回去。

威武伯想将艾玉娥拉起来,可碍于蒙老夫人的威严,他又不敢动,只能僵着身子站在那儿。

蒙老夫人看向威武伯的眼中满是失望。

“我一向知道你在苏云烟母女的事情上糊涂,却不成想,你竟然糊涂至此。”蒙老夫人摇头,“也罢。既然你不死心,那便让你死心。紫珠。”

“奴婢在。”

“你带人去一趟三姑娘的娇霞院,找一找咱们这位亲眼目睹了的情书。”

“是。”紫珠当即领命而去。

趴伏在地上嘤嘤哭泣的艾玉娥眼中闪过一丝窃喜。

只要紫珠找到了那封情书,她就能让艾玉娇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

艾玉娇红着眼睛看向蒙老夫人,“祖母,我没有。”

“我知道。”蒙老夫人招招手,让艾玉娇依靠在她怀中后,轻抚着艾玉娇的发顶,不疾不徐地说道:“别怕。祖母信你。”

艾玉娇趴在蒙老夫人的怀中,眼泪流的更多了。

赵氏捏着绢帕红了眼,只因还在人前,这才强撑着没有哭出来。

艾玉娇趴在蒙老夫人的怀中哭了许久才平静下来。

她坐直身体,红肿着眼睛,满脸羞愧地自责:“祖母,我是不是太爱哭了一些?”

“女儿家娇气一点也是应当的。”蒙老夫人摸摸她的脸,“瞧瞧你这双眼睛,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快去找两个鸡蛋滚一滚。”

“嗯,那我先去了。”艾玉娇红着脸出了正屋。

走到院中便有丫环迎了上来,艾玉娇吩咐后便去抱厦呆着,只是这眼睛总不由自主地往正屋看去。

正屋里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威武伯见艾玉娇出去敷眼,忍不住小声嘀咕:“母亲,玉娥也哭了好久,眼睛肯定也肿了,要不也让她敷两个鸡蛋吧?”

蒙老夫人看了威武伯一眼,默许了。

不多时,就有一个丫环端了一盘新剥的鸡蛋进来给艾玉娥敷眼。

艾玉娥觉得,这是蒙老夫人在向她示弱!蒙老夫人一定是认定了艾玉娇无法洗脱她与齐钦有私情一事,所以借此机会向她暗示,让她放过艾玉娇一马。

她当然会放过艾玉娇。

只要艾玉娇嫁给齐钦就行。

艾玉娥的眼底闪过一丝得逞,唇畔弧度不自觉弯起。

赵氏注意到了艾玉娥嘴边的笑意,嫌恶地移开视线。

*

紫珠回来的,要比艾玉娇预想的晚了许多。

但是紫珠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封桃花信笺做成的信。

艾玉娇瞳孔微缩。难道这就是艾玉娥所言的情书?上辈子并无情书一事,这一世却平添了波澜,是因为她没去永安寺吗?

艾玉娇不敢往下多想,连忙跟着紫珠一起进了正屋。

屋内的情形与她离开之前没有太大的分别,艾玉娥仍旧跪在中间,只眼睛没有先前那么肿了,她爹就站在一旁,护犊子似的护着艾玉娥。

艾玉娇没有多看,她走到蒙老夫人面前喊了一声“祖母”,这才退回她娘身旁坐好。

蒙老夫人将紫珠递上来的情书翻看看了一眼,丢在了艾玉娥的跟前,“这便是你所说的,齐二公子交予娇娇的情书?”

艾玉娥只看了一眼,笃定道:“是。”

“很好。”蒙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道:“紫珠,你来告诉大家,你是在何处发现了这封情书?”

“奴婢是在三姑娘临窗那张案几下方的垫子里发现的。”

紫珠的话音刚落,艾玉娥和艾玉娇都有了反应。

艾玉娇心道:案几下有垫子?

艾玉娥却是皱眉:不对,我没有放在那里,我明明是让二丫将情书放在艾玉娇常看的书籍中,怎么会在临窗案几的垫子下?

但很快,艾玉娥又舒展了眉宇。

不管那情书放在何处,只要是在艾玉娇房里找到的就行。

蒙老夫人将两人的神色全都看在了眼中。

她又道:“紫珠,你将心中内容读出来与大家听听。”

“是。”紫珠将情书捡了起来,就站在艾玉娥的身侧,缓缓念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艾玉娇疑惑,这不是《小雅.鹿鸣》吗?齐钦给她的情书……居然写的是君王宴请嘉宾和乐盛况的雅诗?

艾玉娥猛地抬头,“不是这个!明明应该是……”

说到这里,艾玉娥又猛地停下,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说漏嘴了!

不,是祖母故意诈她!

“应该是什么?”蒙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艾玉娥,“艾玉娥,你告诉我,应该是什么?”

“应、应该……”艾玉娥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威武伯经过最初的茫然,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他虎躯一震,低头看向他疼惜的小女儿,震惊问道:“玉娥,你如何知道书信内容不对?难道……”说到这里,威武伯极为失望道:“玉娥,你居然偷看了齐二公子交给玉娇的信?”

“爹!”艾玉娇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她知道她爹偏心,可她真的没有想到她爹竟可以偏心偏听到如此地步。

“艾忠伦!”赵氏与蒙老夫人异口同声的喝道。

威武伯的身体微颤,但他居然顶住了来自母亲和妻子的压力,腆着脸道:“玉娥只是小儿脾性,她不是故意偷看书信的。”

“你给我闭嘴!”蒙老夫人终于忍不住,她怒喝道:“艾忠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知你这一句话便是落实了娇娇与齐二公子私相授受的谣言?艾忠伦,我就问你,艾玉娥是你的女儿,那娇娇呢!她是不是你的女儿!”

此问诛心。

可威武伯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娇娇自然是我的女儿。可娇娇有母亲有祖母的疼爱,玉娥却只有我这么一个父亲疼爱,我……”

“你闭嘴!”蒙老夫人将手边的茶盏扔到了威武伯的身上。

“娘!”威武伯却在此时倔强地抬头,“就算您不让我说,我也要说!玉娥是庶女,在府里总是被人欺负,她姨娘护不了她,就只有我能护她,我自然好好好护住她!”

蒙老夫人被威武伯的这番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更是青白一片,艾玉娇和赵氏吓得顾不上声威武伯的气,只手忙脚乱地为蒙老夫人顺气。

好一会儿,蒙老夫人才缓过来,看向威武伯的眼中满是失望。

她道:“今日,老二家的说是要搬出府去,我本是不同意。可现在,我同意了。”

“娘?”威武伯皱眉,他不赞同的道:“您怎么能同意?父母在不分家,二弟如何能搬出去?”

“你倒是提醒我了。”蒙老夫人冷笑了一声,“老二一家子只是搬出府去可不行,还要分家。趁我还没死,先把这家分了。”

“娘!”

“闭嘴!”蒙老夫人已经懒得再搭理她这个混账儿子,她只紧紧握住赵氏的手,满脸愧疚:“老大家的,是我对不住你,我没有教好老大,害苦了你。”

“母亲,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蒙老夫人打断了赵氏,看向了威武伯,语气颓然,“既然你非要护着你那小女儿,便和她一起受罚吧。”

“娘!”威武伯自然不愿意受罚,也不愿艾玉娥受罚。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娘,就给我闭嘴。”

“我……”威武伯终还是没敢开口。

蒙老夫人只觉得异常疲惫,她看上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暮色苍茫地说道:“将四姑娘关进小佛堂,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许看她,更不许将她放出来。”

“还有,请家法,杖艾忠伦三十棍。”

“母亲!”赵氏身体轻颤,“这是不是太……”

“老大家的,你不用为他求情。”蒙老夫人打定了主意便不会更改,她又道:“你回去便写信让恭哥儿回来吧。”

“母亲?”

“不日我便会上书圣人,让恭哥儿承爵。”

“母亲,恭哥儿还年幼,他……”赵氏想要拒绝。

“我不同意!”艾忠伦大吼,可惜蒙老夫人和赵氏都未曾看他一眼。

“不小了,十八岁了,可以成家立业了。”蒙老夫人握住赵氏的手,轻拍着说道:“等恭哥儿承了爵,你和娇娇也算是有个依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