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臺北詩歌節徵文10佳】蔡昱萱/灶

我不是一座拼贴的迷宫、无垠的大海,或遥不可及的星体,我只是混杂在捷运人群里的低头族,有些诗认为我和它们是不同族群,大概不屑读我,假如我的名字下方列举些许奖项,态度或许会有所不同。还有一些,我早期写的诗,不太理睬近期在社群平台发表童诗的我,对它们而言,读太幼语的字,几乎是一件难堪、没面子的事。它们总是保持一段距离,偷偷观望那些贴文所获得的爱心和赞数,它担心流量,读后台分析报告,我是个怎样的人,倒是其次。

还是有一些诗,可能会为我停下脚步,它们和我拥有相似的身体经验,像是紧紧勒住下胸围的内衣钢圈,隐晦打量激凸的眼光。它们经常含蓄地以瓜果,或其他富饶的自然意象形容乳房,有些企图嫁接几簇花在人们幻想中泛红的部位。它们或许对我的痘痘、分布在腋下的脂肪和少时的泪水感兴趣——无论如何,它读到我的身体的愤怒,便达成任务似的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过,还有一首诗,它不分析我的眉,不评论我的唇,不曾视我为一件附带形容词的人,我在乡下阿嬷家的灶的肚子里,依稀听到它读袅袅炊烟给我听,我的心如薪柴的悲鸣。它读我,依然会先问我的名字——然而,就只是名字。它要我记得我和榕树、香蕉、玉兰花一起,都在华丽岛坚固的摇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