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本学生”“小镇做题家”背后有教育之问
高分考进名校的学生,自嘲为“小镇做题家”;只考进普通院校的学生,身上被贴上“二本标签”。近半年来,对这两个标签及对应群体的讨论热度始终不减。
虽然相关的讨论指向现实中的多个面向,对教育的探讨无疑是讨论最为集中的。人们咂摸标签背后的复杂情绪,也没有停止过“何以如此”的追问。在讨论中,有人感慨,这两个群体现实中遭遇的尴尬是“学历通胀”“学历贬值”的结果。实不尽然。我国高等教育已经进入普及化时代,然而对于大学生,社会上还存在一定程度的精英思维。学生们把提升自己的学历层次作为求学目标,而社会则根据学历高低把高校与学生分为三六九等。
考进名校的小镇青年的问题在于,他们在基础教育求学时期,一直被灌输只要考进名校就可以“改变命运”的观念。在我国目前的高考录取体制下,高考总分无疑还是进什么学校、选什么专业的最主要依据,因此他们只顾刷题提分,对其他方面的能力与素养的涵养甚少关注或者根本顾及不上。等他们进入大学之后才发现,名校身份并没能带来预期中的价值,而由于疏于特长、创新能力的培养,他们在进入社会后幡然发现,除了有一纸名校文凭外,他们似乎并无拿得出手的核心竞争力。
有人认为,这应该归咎于这些学生成长的资源不足,他们如果不刷题提分,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名校。这种似是而非的说法根本站不住脚。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有两条不同路径,一条是简单的灌输、刷题;另一条则是培养学生学习兴趣,激发学生学习动力,把学习能力作为学生综合素养的一部分。也只有后者这种不以功利的提分为目标的教学方式,才有可能通过非功利的素养培养实现学生的成长、成才。
那些认为应试教育对乡镇孩子“更有利”的观念,实际是剥夺乡村孩子接受完整教育、提高综合素质的机会。这对社会也是一个善意的提醒,即乡村地区、不发达地区的基础教育,不能只让孩子刷题,要给学生完整的基础教育,为他们的成长、成才打下坚实的基础。有关部门要读懂这种“弦外之音”。
“二本学生”的尴尬,也部分与他们所读学校没有明确的办学定位有关。需要指出的是,本科院校本没有一本、二本、三本之分,这种区分,来自于高考录取的批次安排,而最初的批次安排也只是为了录取工作方便。然而在我国社会,却演变为学校的身份。我国目前正在推进的新高考改革,已明确提出取消高考录取批次,随着高考录取批次的取消,所有本科院校在招生时将平等竞争,一本、二本这样的学校身份标签,将逐渐淡化。
“二本院校”大多为地方本科院校,这些本科院校的办学定位,应该是进行职业教育,培养高素质的职业技术人才和应用型人才。2014年,我国教育部还提出600所地方本科院校转型进行职业教育的要求。但是,很多地方本科院校却一心想着建设“高大上”的综合性研究型大学,想申请硕士点、博士点,对于占学校绝对主体的本科教育,也采取应试教育方式,把组织学生考研作为目标,追求考研率。一些学校的本科教育,存在和高中教育同样的问题,纳入考研的科目教学受到重视,而没纳入考研的科目,则对学生提出较低的要求。这导致学生接受的本科教育并不完整,整体就业也较为艰难。在所有高校毕业生中,地方本科院校毕业生是就业最难的群体,与这种办学导向有关。
这些讨论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重新思考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教育的契机。在教育发展的小背景和人类社会变迁的大背景之下,我们的教育和学校等主体要如何调适以应对这种变化?对于这个宏大的课题,我们可能无法马上得出答案,也不必急于一时作出回答。但对于这两个标签所共同指向的教育升学导向、学历导向问题,则是我们眼下可以作出改变的。
要重视给学生在各阶段的完整教育。也只有获得完整而高质量的教育,学生才不会只盯着学历,拿学历说事,因为他们接受的教育,并不只是一纸文凭,而是高质量的教育回报。理性地说,在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学历贬值”是大趋势,我们应该更关注教育本身。从“学历社会”向“能力社会”的转型,只能加速不能停滞。
《光明日报》( 2020年11月10日 1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