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大西洋暖流
4月20日的可怕场面,我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永远不会忘记。船长痛苦万分。他已损失两个同伴。而这一个又死得太惨!不能在珊瑚墓地安静长眠了!
那不幸的人最后绝望的呼救,本能地使用了祖国母亲的语言,这个神秘团体显然由不同国籍的人组成。还有法国人吗?
我又好久不见船长了。“鹦鹉螺”号像一具死尸随波逐流。船长是船的灵魂,船受了他悲伤、绝望的感应。螺旋桨不能用了。漫无目的地漂流,不忍离开那最后的战场。
就这样一直到5月1日,“鹦鹉螺”号在巴哈马运河望见巴哈马群岛后,又向北驶去。我们沿着海中最大洋流的潮水行驶,这条洋流有它特有的海岸,鱼类和温度,我前面讲过这是海湾暖流。
我们现在航行的就是在大西洋这条海洋河流上。暖流越向北去越慢。有人已得出规律,暖流的速度和方向变了,气候就将变幻莫测。我把暖流的特殊性告诉康塞尔,让他把手放到水里去。他很吃惊竟然没有冷热的感觉。
这时暖流的速度是每秒2.25米。受周围海水压挤,湾流的水高出洋面,在暖水和海中冷水间造成不平水面。暖流的水富于盐质而偏黑,纯蓝色和周围的绿色截然分开。当船冲角进入暖流,这两种水流的分界线就很明显了。
这段暖水中的生物各种各样。地中海中常见的船蛸,在成群地游行。夜间天气变化、有暴风雨威胁我们的时候,暖流的磷光海水跟我们探照灯的电光就交相辉映。
5月8日,我们横穿湾流向哈特拉斯角驶去。海湾暖流的宽为75海里,深210米。船仍然漫无目的。船上没有任何监控,很容易逃走。而且有人居住的海岸和海上往来的汽船对我们也有利。好机会来了。
但天气很糟,不利于我们实施计划。我们靠近的是台风和旋风的发源地,一只脆弱的小艇与惊涛骇浪的搏斗,那会白送性命。尼德也只能咬紧牙关忍耐了。
“该结束了。南极我已经受够了,决不跟他到北极去!”他说:“我还是坚持先跟船长谈。在您的祖国附近时您没跟他说。现在到我的祖国附近了,我要跟他说。
先生,我宁愿跳海也不愿留在船上!”
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刚烈的天性不适合在监牢里生活。他一天天憔悴,神情愈发忧郁。我能理解他,因为我也被思乡病折磨。快七个月了,我们对陆地上的一切一无所知。再说,自从跟章鱼战斗后,船长的沉默、孤独、都使我冷静下来。我觉得自己没有开始时的热情了。只有康塞尔能随遇而安。如果他没有肺而有腮的话,很可能是一条了不得的鱼!
“怎么样先生?我希望最后确认一下船长准备对我们怎样,你以我的名义同他谈。”尼德说。
“可他好像在躲我!”
“那么我自己找他好吗?”
“不,明天……”
“今天。”尼德说。
“好。我这就去。”他去一定会把事情搞糟。
我打定主意的事会立即去办,不喜欢拖拉。我回到房中,听到船长房中有脚步声,不能放过这机会了。我敲敲门没人应。我又敲一下打开门。
船长在工作。我打定决心不问明白不出去。于是,就走到他跟前。可他自顾自说:“先生,这是我对海洋研究的手稿,但愿它不会和我一起离开这世界。它署了我的名,还有我的经历,将被装在一个不会沉的容器中,‘鹦鹉螺’号的最后一名生存者会把它扔进大海,随波逐流。”
不能失去这展开话题的机会!我说:“我很赞成您的做法,但您的方法太原始,谁知道大风把它吹到哪里?落到什么人手中?您不能找出更好的办法吗?您或你们中的一位,不可以……?”
“不能。”船长打断我。
“那么,我们要是能恢复自由……”
“自由!”船长站起来了。
“先生,我今天就是来问您。我们在船上七个月了,我以我和同伴的名义问您,您是不是要把我们永远留在船上。”
船长说:“七个月前我就回答过了。”
“可是,奴隶有权利随时恢复自由。采取什么手段都是正当的!
“谁否认您的权利了?我想过用誓言把您们束缚住吗?”他盯着我,两手在胸前交叉。
我对他说:“这不仅关系我个人问题
。我可以在研究中转移思想。跟您一样,我希望把自己的研究,利用一个靠不住的盒子,随风漂流遗赠给他人。我和同伴的心时常为您跳动,为您的痛苦而痛苦,为您的智慧行为而鼓舞。但是,这些真善美细微的表示,我们必须压抑在心中。我们不能忍受这种感觉。特别是尼德,他对自由的热爱,对奴役的憎恨……您想过吗?”
船长说:“这跟我没关系!不是我把他找来留在船上!您明白事理。我无可奉告。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讨论这问题。”
我退出来。把谈话汇报给同伴。
尼德说:“不能指望他了。现在我们接近长岛,不管天气怎样,我们逃吧。”
但是天气有大风暴迹象。一阵阵乌云接踵而来。海面上波涛汹涌。除了海燕所有的鸟都不见了。空中的湿度很高、水蒸气很多。暴风雨就要来了。5月18日,暴风雨开始了,当时我们距纽约水道只有几海里远。我清楚地看见这次风暴的肆虐。
先是每秒速度为15米的一阵强风,下午2点左右,速度达到每秒25米,是暴风了。船长在平台上屹立不动。他用绳子捆住腰抵抗阵阵大浪。我也站在平台上欣赏这风暴,同时佩服这勇士。再也看不见小浪花。只有煤黑色的长波大浪,后浪推前浪,浪尖越来越高。
啊,这个暖流!真不愧为风暴王!正是湾流通过它水流上各层空气温度的不同,造成这种强大的台风。
接着大雨下来,雨点变为一道道闪光。船长似乎想让雷电把自己击死。一次可怕的颠簸,使船前角竖起像避雷针一样发出很长的火花。狂风暴雨的强烈程度已到了极点。我精疲力尽,爬回客厅去。想在船内站起来都不可能。
船长半夜才回船舱,储水舱渐渐装满了水,船就离开海面潜入水里了。
客厅中的玻璃窗让我看见好些惊慌的大鱼,像幽灵一样,在火光照耀的水中走过。一些鱼在我眼前被雷轰死了。
船仍然在下降。平时在15米深就可以安静。现在上部水层受到激烈的搅动。一直到50米深才恢复安静。
水底多么安静,多么和平!谁会想到这时洋面上可怕的狂风暴雨正在海面上肆虐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