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讪讪一笑,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
燕雨辰淡淡的道:“只是摘花朵罢了,不用如此折腾。”当下也不知他得手怎么一挥,便已将一朵睡莲采下,伸手递给了她。
她讪讪的看了他一眼,欲伸手将花接过来,又觉得有些不妥,当下眼珠子到处乱转,正在为难之际,却见燕雪辰一出现在转角处,她当即大声唤道:“相公!”
这一幕刚好被从甘露殿里走出来的燕雪辰看个正着,他听到夜之初唤他,不禁在心里道:“算你还有几分良心!”面上却嘻嘻一笑道:“娘子,五哥,你们怎么在一起呢?”
夜之初见他走近后道:“你和父皇下棋把我给轰了出来,我刚好在门口遇到了五哥,实在是无聊,就和五哥一起出来逛逛,没料到刚好遇到这里睡莲刹那间全开,相公,你是没有看到几百朵睡莲同时盛开的情景,当真是美得紧啊!”
燕雪辰听到她的话心里不禁一紧,想起了那个很久之前的传闻,面上却不露声色,见她的鞋袜全脱了,便责备道:“怎么把鞋袜全脱了?”
夜之初伸了伸舌头道:“我看那些花儿那么漂亮,就想去摘一朵,就把鞋袜全脱了,只是那些花太没义气了,居然长得离岸边那么远,我够不着还险些摔了一跤,然后五哥看不眼了,就替我摘了一朵。”
燕雪辰的眸光微微闪了闪,见了燕雨辰的手里还拿着花,当下一把拿过来道:“笨死了,好在五哥今日在这里,否则你只怕早就是淹死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燕雨辰采下的睡莲塞在她的手里道:“还不快谢谢五哥!”
夜之初扬了扬眉毛,乖巧的道:“多谢五哥。”
燕雨辰依旧如往日一般清冷,他淡淡的道:“举手之劳罢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开。
夜之初见他的背影满是孤寂,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燕雪辰将她拥在怀里低低的道:“上次生辰宴的事情已让很多皇子起了疑心,你和五哥的谣言已经满天飞了,日后和他保持距离吧,最好不要和他再单独在一起了。”
“你生气呢?”夜之初眨了眨眼道。
燕雪辰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是啊,我生气了!我不喜欢看到你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尤其是五哥!”
夜之初的眼里满是笑容,伸手勾着他得手道:“好,你若是不喜欢,我日后便不再和五哥单独在一起,不过你日后可要多陪陪我,不许一句话不说就扔下我不管去处理公务!”
“依你!”燕雪辰咧嘴一笑,眸子里满是宠溺,只是他眼眸深处的沉重却也逃不过夜之初的眼睛。
她低低的问道:“出了什么事情呢?”
燕雪辰淡淡的道:“没事,就是有些想你了,想和你日日夜夜都守在一起。”
若不是在皇宫,夜之初只怕早就跳起来将他一把扑倒在地了,她笑咪咪的道:“好啊,我也想和你日日夜夜相守在一起!”
燕雪辰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再将她的头上的金凤簪扶正了道:“一言为定!”说罢,又轻轻的将她拥进了怀里,用力的抱了她一下,才轻轻松了开来。
夜之初浅浅一笑,似感受到了他对她的依恋,她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只是眼里却又一抹淡淡无奈。
自从燕雪辰和皇帝在甘露殿里单独说过话之后,回到仁五府之后,他的性子便变得比以往沉默了不少,时常会坐在那里发呆,夜之初知道铁定皇帝和他说了一些他想要却不能拒绝的事情,而那件事情她只要稍微猜一下也能知道是什么。
只是他不愿意说出口,她也不能去问,若是问了,他不能骗她又不能说,反倒让他为难。
她虽然性子张扬,脾气也不算好,却不是傻子,她也明白在皇室里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说的,因为一旦说出来只会徒增两人的麻烦。而在皇宫里,很多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的多,傻子比聪明人更加安全。
可是她的心里却依旧堵得慌,她可以不去问他,却管不住自己在心里胡思乱想,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似感觉她和燕雪辰都被命运狠狠地摆了一道。
从不想嫁于皇室的她嫁入了皇室,从没想过要等上极位的他极有可能被委以重任,看着他有些忧郁的眼睛,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夜之初很清楚的知道,她偶尔胡闹一下保住自己的性命是没有问题,偶尔将一个人整的哭爹叫娘也是她的强项,她不算很强,却也不弱。可是在皇权之下,很多时候就算是她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自保,更别提帮燕雪辰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杨易之将朝中所有官员分个派系,并将他们各自的笑咪咪全部搜罗一通,这些东西,杨易之那里早有准备,她上午才通知了他,下午他便亲自送了过来。
夜之初打开那些资料后扫了一眼后道:“狗娘养的,这些个破官还真是每个人都有一段极精彩的丑事!”
杨易之淡淡的道:“能爬上极位的多数都有一些不光彩的过去,若是以前不用些手段,又哪里能爬上那个位置?再说了,我朝的腐败又不是一日两日的。”
夜之初叹了口气道:“他们做下了这等丑事,苦的却是老百姓了。”
杨易之有些怪异的看着夜之初,夜之初莫名其妙的道:“干嘛这样看着老子?”
杨易之双手抱在胸前道:“帮主大人,我记得你以前并没有这般心系万民啊!你这副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忧国忧民的气势,那双眼睛里露出来的慈祥的光华,嘿嘿,若是嘴里不带脏字,倒还有几分母仪天下的味道。”
夜之初听到他的话吓了一大跳,拿起那个卷宗就往他的头上招呼过去,一边打一边怒骂道:“我去娘的母仪天下,老子宁愿当土匪,也不要做那个他娘的母仪天下!”
杨易之被打的莫明其妙,完全不知道她怒从何来,当下一边躲一边辨解道:你若不是存了那样的心思,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夜之初再次愣了一下,然后手停了下来,看着杨易之道:“混球,老子理这些东西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在你的心里想着是自保,谁知道你的男人会怎么想?”杨易之不屑的撇了撇嘴道:“皇帝已经有五天没有上朝了,现在整个京城里都在传,皇帝病重,而皇帝病重的这几日,众皇子中他只召见了你男人,朝臣只见了左相。你说这一切都将是意味着什么?”
“放你娘的狗屁,我家男人对那个位置从来都没有任何兴趣!”夜之初咬着牙道。
杨易之的眼睛眨了眨道:“他以前若是没有兴趣,我信!可是现在皇帝若是欲将皇位传给他,他还没有兴趣我就不信了。!”他微微顿了顿后又道:“依我对男人的了解,所有的男人对权利的追求都是没有上限的,放在面前的权利又岂会不要?更何况那是可以主宰所有人命运的皇权!”
夜之初听到他的话顿时呆在了那里,一时间脑袋里转过千万个念头,杨易之还说了什么,她也全然没有听进去。
她缓缓的走进院子里,坐在那个燕雪辰亲手为她做秋千上,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这一坐就是一个下午,只是心里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想通。
燕雪辰回来的时候,看到她一个人安静的坐那里,心里有些好奇,她那样的热闹的一个人,这般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实在是太过反常了。
他缓缓的坐在她的身边道:“怎么呢?谁惹你生气呢?”
夜之初一见是他,嘻嘻一笑道:“切,这世上还有谁能惹我生气啊!再说了,你可见过我被人惹恼了会安静的坐在这里?”
“的确不会!”燕雪辰浅笑道:“整个京城的人现在都知道若是把仁王妃惹恼了,那就会倒十八辈子的大霉!而且会永远家无宁日!”
夜之初轻哼了一声,扭过头看着他,却见他的脸上满是淡淡的笑意,那双眼睛双笑的弯如月芽,好看的紧。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道:“你今天出门的时候又忘了跟我道别!”自从两人圆房之后,她就向他订下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他每日起床的时候都要轻轻吻她一下,然后才能离开。
燕雪辰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圈,见四周没有丫环和小厮,忙极快的在她的辰齿上印上一吻道:“早上有些事情,走的太匆忙,现在补上!”
夜之初吃吃一笑道:“这还能补吗?”
“有什么不能补的!”燕雪辰伸手搂着她的腰道:“我其实一直都不太明白你为何让我出门前吻你,你可知道我每次都想让你多睡一会,所以都不忍心吵到醒你!”
夜之初看着他道:“笨死了!”你不会换个思路想一想?”
燕雪辰毫无形象的挠了挠脑袋,夜之初失笑,却又很快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道:“那是因为我极为珍惜和你相处的每一天。人生虽然有几十的光阴,可是日子却是数得着的,就算能长命百岁也不过三万六千五百天罢了,而寻常人又哪里能活一百年。我们以前已经错过了很多日子了,所以更加要珍惜相处的每一天,把每一天都当作人生的最后一天来过!”
燕雪辰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想到一向大而化之、天不怕地不怕的夜之初能说出如此感性的话来,最重要的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点点温暖,在这一刻已将他的心烤的一片温暖。
他浅浅的道:“初初”
夜之初微微一笑,将头微微低下,看着他道:“而且亲吻这件事情虽然日日都可以做,却也是吻一次少一次,这般相拥在一起的日子若是不好好珍惜,难道你想等到两鬓斑白了再来做不成?”
燕雪辰的眸子顿时又亮了起来,此时的光华比之往常不知道又浓了多少,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再不去看王府的里是否有人看到他对她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在这一刻,他只想好好抱抱她,好好亲亲她。
夜之初浅浅一笑,也不阻拦,由得他去抱她,也由得他去吻她,她只觉得这样被他抱着实在是再幸福不过的一个事情。
两人拥在一起良久远,身后传了一声淡淡的轻笑,燕雪辰扭头一看,却见绿影和冬雪两人看着两人在掩嘴轻笑,两个小丫头的脸上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绿影见两人看了过来,吃吃笑道:“王爷,小姐,晚膳已准备好了,现在要用膳吗?”
夜之初被绿影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却把脸一板道:“当然要用,有什么好笑的,再笑,老子就把你的头发剔了,把你送到庵堂里去当尼姑,让你一辈子都嫁不了人!”
绿影伸了伸了舌头道:“小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冬雪也忙将脸上的笑意收起来道:“是啊,王妃今日真美,和王爷站在一起就像是天下的仙女误坠凡尘!啊,我们现在去准备一应用具,王爷和王妃慢慢聊天,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她拉起还站在那里发呆的绿影逃也似的跑了。
燕雪辰和夜之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燕雪辰摇了摇头道:“你身边的这两个丫环是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敢笑话主子,哪天打她们板子!”
夜之初却将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道:“墨尘,有些事情我不想问你,却想告诉你,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你都支持你。”
燕雪辰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她在说什么,他浅浅一笑道:“傻丫头,你想太多了,父皇那天的确是有那个意思,可是我却拒绝了他,这几日里一直在忙不是因为我答应了他的那个要求,而他让我去替他做一件事情,若是那件事情做妥了,他也能安心了。若是不妥的话”
“若是不妥的话又如何?”夜之初低声问道。
燕雪辰缓缓的道:“若是不妥的话,我就得答应他那件事情。”
夜之初愣了一下,燕雪辰的嘴角微微上扬道:“别担心,依我的能力是能将那件事情办妥的,只是不知道五哥会怎么做,只是我相信五哥,他断断不会做出让我失望的事情来。”
夜之初已隐隐猜到皇帝让他做什么事情了,当下一把抓住他的手道:“我不许你那样做,这件事情太过危险,五哥本已对你起了猜疑,稍有一慎,你便会危险无比,而且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在他一念之间,不行,你决不能去做!”
燕雪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道:“笨丫头,皇家里虽然亲情淡薄,却还是有亲情的,我与五哥这么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我信得过他的人品,他也信得我的。所以你就放心好了,这一次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夜之初急了,看着他道:“你知道我方才为什么会发呆吗?”
燕雪辰含着笑看着她,她一字一句的道:“午时过后,杨易之来找过我,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浑球,平日里说的话也没有一句有个正形,可是我却觉得他今日里有一句话说的很对,纵然你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位置,可是在外人的眼里看来,当再淡漠的一个人有机会坐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椅,是没有人会放弃的!”
燕雪辰的眸子转深,夜之初咬着牙又道:“若是这件事情让我来选的话,我也一样会这么认为!”
燕雪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夜之初又道:“所以与其让人这般去猜忌,我们倒不如把它给坐实了!省得日后无穷无尽的烦恼!”
燕雪辰愣了一下,将夜之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的脸上再也没有往日里那些嘻嘻哈哈的样子,面上疑重无比,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小傻瓜,你想的固然是好,可是太不现实,那条路太过艰辛,我不会去选,再说了,若是选了那条路的话,我们日后只怕都会有无穷无尽的苦难,我不要!”
夜之初轻哼道:“燕雪辰,你就是个白痴加傻瓜!”
燕雪辰扬了扬眉毛道:“对啊,我就是个白痴加傻瓜,所以在某些事情上我如何也得赌一把,若是五哥真的连我也动了杀机的话,那么我也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你也放心好了,这么多年的风浪我也度过了,又岂会怕这个小浪?”
夜之初抚额道:“燕雪辰,很多时候我真不知你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你对你父皇百般提防,可是对五哥却是那般信任!”
“我只是相信这世上还有亲情。”燕雪辰淡淡的道:“五哥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再说了,我也已经答应了父皇,这个事情已经不能不做了。只是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年我能活下来,又岂会没有一些自己的手段?”
夜之初见他态度极为坚决,知道他平日里看起来似乎极好说话,其实却是一头倔驴,一旦下定决心去做什么事情,根本就无法改变。她只得叹了一口气道:“罢了,那我就依你吧,只是你不管怎么样,都要保护好自己。
燕雪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你就不用担心了,走,我们用晚膳去!”说罢,拉起她手手缓缓朝房里走去。
接下来的几日,京城里的局势更加紧张了,就连夜之初在仁王府里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异于寻常的诡异的味道,而她更生气的发现,燕雪辰那浑球居然连药浴都不泡了,常在春来仁王府等了两次,见等不到燕雪辰,便将药方全部给夜之初,让她等燕雪辰来了再给他泡上。
可是夜之初连着等了三日,每夜等到子时都不见燕雪辰回来,她的心里顿时冒出了浓重的火气,燕雪辰这王八蛋真是太过分了,明着答应她要好好照顾自己,现在可好,居然连药都不泡了,这不是存心想死吗?丫的,不将他拎回仁王府来她就不是夜之初!
夜之初当即将绿影和冬雪带上,气势汹汹的就朝皇宫走去,谁知道刚到皇宫的门口,却见到宫门口增添了很多的兵马,守卫比往常严了数倍,她的眸子微微一转,抬脚就欲往里走去,不料守门的士兵却将她拦住道:“请出示令牌!”
“什么令牌?我是仁王妃,平日里进宫根本就不需要令牌的!”夜之初有些莫明其妙的道。
士兵看了她一眼,先是行了一个礼,然后才道:“仁王妃请絮罪,皇上病重,左相下了命令,若是没他的令牌,一律人等不能进宫!”
“皇上病重?做为儿媳,我更应该进宫探望父皇了!”夜之初说罢抬脚欲往里走去。她的心里却在思索,皇帝其实早已病的极为严重,算了算时间已有大半月没有上朝了,这么久没有上朝,肯定是瞒不住朝中大臣和各位王爷,所以他才会将他病重的消息散播出去,而依着皇帝往日里极为谨慎的性子,他应该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了。
一把剑挡在夜之初的面前道:“仁王妃请留步,没有左相大人的手令牌,我们实在不敢将王妃放进去。”
“放肆!”夜之初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东西,居然连我都敢拦,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要了你的狗命!”
士兵的态度却极为坚决的道:“仁王妃要我的性命,我自不敢说什么,可是军令如山,还请仁王妃体谅则个,不要让我们这些下人难做!”
夜之初见他的态度如此坚定,心里倒有了三分好奇,她冷笑道:“告诉你们这些不长眼的,老子今日还真的就要硬闯了,来人啊,把这些讨厌的家伙全给我赶走!”那些士兵还未见过如此横的皇子妃,想起这段时间的坊间传闻,心里不禁又信了几分,守卫的头领将已冲上去的绿影几招就打倒在地道:“仁王妃,还请你不要让我们这些当下人的难做,到时候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实在是担不起啊!”夜之初见绿影被打倒在地,心里不由得微惊,绿影的武功如何,她自然是极为清楚的,寻常的侍卫就算是四五个人都不是绿影的对手,可是眼前这人却几招就能将绿影打倒在地,只怕是个人人极厉害的高手。他们这么一个厉害的高手放在这里守门,意思再明白不过,只是她的人又岂能白打?
她扭头看了他一眼后道:“你们的单子也真够大的,居然连我的人都敢打!”“啪”的一声,夜之初给了那个守卫的首领一记耳光,刹那间,门口的那些守卫全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一个个惊得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那首领并非寻常的首领,而是在战场上能杀敌万千的将军,他平日里有勇有谋,深得皇帝喜爱,这一次之所以派他来守宫门,就是因为他出事慎重而又有分寸,平日里极为讲原则。只是这样一个讲原则的人遇到夜之初这种从不按牌理出牌的人,注定是要吃一点亏的。
他知道她身份尊贵,未出嫁前就已将丑名和悍名传遍了京城,出家之后又一直极的皇帝的喜爱,也做下了几件连寻常男子都难以做好的事情,却没有料到这尊大佛的脾气竟是如此之大,他平日里在战场上也很少能遇到敌手,平日里就连皇帝召见他也得礼遇三分,又何曾吃过这样的亏!偏偏她是女人,他从来都不打女人!当下直憋得脸通红,寒着声道:“王妃请回,请拿了令牌再进宫。”
夜之初轻哼一声道:“仁王身子不适,我是来给仁王送药的,他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你有几个脑袋够砍?”“末将只有一个脑袋!”那将军道:“可是现在在执勤,若是放王妃进去只怕脑袋也得被砍,而仁王妃若是真的想砍末将的脑袋,还请禀过皇上,皇上若是同意了,末将自当将脑袋奉上!”
他这么一说,夜之初倒觉得有些好玩了,这宫里的人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了,像他这样有原则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寻常在宫里,只要她一发起狠来,再将威逼利诱的话说上几句,基本上都没有人再敢拦他。她当下将手环在胸前道:“我若是执意要闯又如何?”“那么末将就只有得罪了!”那将军冷冷一哼声,那副样子虽然没有燕雨辰的冰冷,可是却也有几分寒气。
夜之初笑道:“好啊,那我就来看看你要如何得罪我!”说罢,她挺身朝前走去,那将军伸手便欲擒她,她极为机敏的一躲,反而将胸膛高高挺了起来,那将军的手便再也没有办法抓下去了,脸红到了耳根,是在是不知道拿这个油盐不进的王妃怎么办。正在此时,一个公公走过来道:“田将军,皇上有口谕,要见仁王妃,令咱家给仁王妃送去,没料到却在这里遇到仁王妃,当真是再好不过!”说罢,那公公递上了令牌。田将军暗暗松了口气,将路让开,朗声道:“仁王妃请!”
夜之初觉得他越发有趣了,走了三步又停下来看了一眼田将军,却见他虽然长得有些粗犷,品性却极为不错,当下笑眯眯的问道:“田将军可曾婚娶?”“军中男儿,尚未娶妻。”田将军一时间不知道夜之初何来此问,便如实回答。夜之初浅浅一笑道:“田将军既然还未娶亲,日后若有机会我替你保一个大媒如何?”田将军方才已见识过她的泼辣,只恨不得日后再不要见到这个可怕至极的母老虎,她保的媒八成那女子也是又凶又悍根本就嫁不出去的主,又哪敢让她为他做媒,当即朗声道:“多谢王妃好意,只是末将虽未娶妻,却已经有了心上人,实在是不敢让王妃劳心!”
夜之初的眼里微微有些失望,却依旧淡然道:“如此便有些可惜了!”当下带着绿影和冬雪缓缓朝宫里走去。田将军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的摇了摇头,心里开始替仁王默哀起来,谁娶这样一个媳妇只怕会倒十八辈子的大霉!他猜不会觉得可惜了!夜之初进到皇宫之后,只觉得四处的兵马已经多了不少,比之往日,似乎显得极为沉重,她的眸子微微眯了眯眼,那一丝丝紧张的气氛在空气中流荡。冬雪还好,如此紧张的气氛她以前也曾见过,绿影却已经觉得似乎有些走不太稳了,额前的汗珠已缓缓的渗了出来。
夜之初问道:“敢问公公,仁王可再皇宫里?”
“不在,奴才好几日没有见到仁王爷。”公公恭敬的道。
夜之初咬了咬唇,心里不禁升起了几分担心,这该死的皇宫,这该死的皇权,只希望燕雪辰能平安无事!那一日里虽然燕雪辰已向她透露了些许消息,她大致猜到皇帝应该已经布下了什么局去试探燕雨辰,燕雨辰若是通过,那么皇帝就会把皇位传给燕雨辰。其实事到如今,她还是没有弄明白皇帝为何要将皇位传给燕雪辰,她虽然知道燕雨辰的好,也知道燕雪辰是有治国之才,可是在其他人的眼里,燕雪辰是及不上燕雨辰的十分之一的。皇帝就算得再厉害,也断断不会知道燕雪辰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这样就想将皇位传给他,不是在拿苍生百姓的性都开玩笑么?
夜之初狠狠的咬了咬牙,她若不是以为燕雪辰进了皇宫,她是断断不会进宫的,可是皇帝召她进宫又是所为何事?她的心里不禁有些七上八下,却走到甘露殿前终是将心定了下来,不管皇帝设下了什么机关去试探燕雨辰,她今日里都得问过明白。于是他大步走了进去,绿影和冬雪要跟进去,守在门口的太监将两人拦了下来道:“皇上只召见仁王妃,你们两位就侯在这里吧!”
绿影心里有些犯怵,忍不住低声唤道:“小姐……”
夜之初淡淡一笑道:“父皇召见人闲杂人等是不能进去的,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好了。”绿影听她这么一说只得点头答应,只是皇宫里如此凝重的气氛,她实在是不太喜欢,当下拉了拉冬雪的手,冬雪轻轻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无须太过紧张。夜之初缓缓的走进了大殿,却发现皇帝依旧如那一日一般躺在床上,整个人看起来又瘦了好几分,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忙起身行礼。皇帝淡淡的道:“起来吧!”夜之初一眼站起身来,皇帝又低低的道:“这几日里让你担心了吧!”
夜之初知道皇帝说的是燕雪辰的事情,皇帝又淡笑道:“你这丫头平日里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可是却对墨辰上了心的,朕甚是喜欢你这一点,好在今日里左相提醒朕,否则你今日里只怕还真会闹出些事情来。丫头,你也太嚣张了些,居然连守门的将门也敢打!”梦影的声音传来:“老夫早前就说过了,要说到胆色的话,仁王妃倒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子。”
夜之初这才发现梦影也在这里,只是他一身黑色的衣裳站在角落里,她进来的时候竟然没有看到他。她微微低了低头道:“谁让那个将军无礼了?再说了,他可没有五哥那般吓人。”她心里暗暗一惊,她打守将的事情这么快就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只怕仁王府里也有皇帝的亲信,否则又怎么会知道她今日里会进宫?她心里不禁又几分挫败,上一次她使性子将仁王府的丫鬟和小厮全部都卖了,原本就是想断了众人安插在仁王府里的耳目,后来再买小厮和婢女的时候,她恨不得将那些人的祖宗八代全部查一遍,没料到府里还有皇帝的人。只是她很快就弄明白为什么了,皇帝若是要改变一个人的身世原本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她就算把那些人的祖宗十八代全部查清了,也指不过是假的。
皇帝的眸光微微转深,低低的道:“是啊!若是要论英雄的话,在这个世上的确没有一个人能超过南王!只是却不知道那样的一个英雄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的事情才能那么冷厉呢?”夜之初听出皇帝话里有话,他的头微微低下,不敢接话。皇帝轻轻咳了一声又道:“当年只是因为一个误会,他居然敢拿剑指着朕,朕又如何能信他?”
夜之初听到皇帝的话吓了一大跳,顿时明白为何燕雨辰那么优秀,皇帝却一直不将皇位传给他的真正原因居然是这个!只是她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吧!居然敢拿剑指着皇帝,这份胆量是不是可以算是冲关一怒为红颜?她也真没有料到,平日里冷情冷性的燕雨辰真正爱起人来的时候居然会如此张狂,倒真有些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低低的道:“五哥当年做下那等大逆不道之事,臣媳自是不敢替他说话。可是谁没有年轻过?谁有没有犯过错?臣媳倒觉得五哥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若是一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抢走了而没有一点表示,那他还算是个男人吗?”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皇帝一眼后道:“只是五哥也太冲动了些,还没有查清真相,就对父皇无礼,也活该他那么多年来一直孤苦,得不到父皇的信任。”
皇帝轻哼一声:“梦影,你听听,这丫头听起来好像是为朕打抱不平,却字字都在为南王开脱。若不是知道你和仁王感情甚好,只怕连朕都会生出些误会来。”
梦影笑道:“都是许多年前的往事了,皇上也该放下了。”皇帝有些嗔怪的看了梦影一眼道:“师兄啊,有些事情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只是这一次南王若是能通过考验,朕也便将这桩往事放下,一切只当是他年少轻狂吧!”
夜之初早知道梦影和皇帝是同门师兄弟,可是此时听他这么称呼梦影,她的心里还是升起了一抹异样的感觉,她顿时知道,皇帝对梦影是绝对信任的。而梦影却是老狐狸中的老狐狸,这个人是极为不好对付的。而她能明白皇帝为何当年对燕雨辰拿剑刺向他的事情耿耿于怀了,他原本是皇帝,心中最为满意的皇子,心里本对他抱极大的希望,他一旦做下事情,皇帝便会记得更加清楚。再加上风迎国素来是以仁孝知治理天下的,一个皇子拿着剑指着自己的父亲,还不但有违孝道也有违仁道,这样的人通常会被判定为无德之人,无德的人是没有资格治理天下的。
他想通了这一层,顿时也便能想通皇帝为何欲将皇位传给燕雪辰了,虽然燕雪辰看起来似乎赶不上燕雨辰,可是他先是占了皇帝对他心怀愧疚的光,这些年来并没有做下任何出格的事情。而且上次赈灾的时候他的表现极好,宫变时又立下大功,还和皇帝一起面对了那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担任步兵统领之后又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对人也甚是和气,人极为聪明,又懂得隐忍,实在是做皇帝的不二人选。也难怪皇帝会动了那样的心思,可是他却偏偏又不愿做皇帝,这一切只怕也让皇帝极为懊恼。
将这一切想透之后,她的心里开始发毛了,直觉这两只狐狸此时召见她八成没有什么好事。她嘻嘻一笑岔开话题道:“父皇这几日怎样呢?气色似乎好些了!”皇帝的眸光里有一丝淡淡的暖意,他浅浅的道:“这么多的皇子和皇妃来看朕,或许也只有你这句话问得是有几分诚意的,所以朕明知道朕的气色其实已比你上次见到时要差很多,心里却还是开心的。”
皇帝的这句话让夜之初有些无语,当下微微一笑道:“其实众位皇子们都是发自内心关心父皇的,只是墨尘性子淡然了些,所以父皇就会这么觉得。”皇帝淡淡一笑道:“你这张嘴巴就是会哄朕开心,每日里见到你,朕的心情都会好上几分。”梦影看了一眼夜之初又看了看皇帝道:“仁王妃平日里虽然假花连篇,却也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也难怪黄上会喜欢了,这些年来,皇上听到的话,只怕已是真话越来越少,假花越来越多,更多的时候都是半真半假的话,所以就连皇上明察秋毫也难以分得清楚真假。”
夜之初只觉得有些无可奈何,似乎无论她说什么这两人都能拉到政事上去,所以她干脆不说话,皇帝已经将她找来,就一定会将他的意图说出来,她现在要做的,也唯有等而已。只是纵然她已抱了这个打算,却还是忍不住看了梦影一眼,今日的他纵然身着一身黑衣,可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依旧是淡然出尘的,跟那张清隽的脸上满是仙风道骨,光看他的样子,她是在是很难将他老狐狸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可是他却绝对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一记淡然的目光朝她扫来,她不慌不忙的微微一笑,然后再缓缓将目光收回,纵然如此,她依旧觉得这只老狐狸早已将她看穿,这种感觉非常不好。皇帝躺在病床上看到梦影和夜之初的眼神,他的嘴角微微一扬,缓缓的道:“之初,来,站到朕的身边来!”夜之初低着头缓缓的再走近了几步,只觉得微微有些灼热的目光朝她扫了过来,她干脆大大方方看向皇帝,然后浅浅一笑,这一笑不弱她平日里张狂的笑,道还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皇帝的眸光里满是满意,他赞道:“果真是国色天香,端庄秀丽,难怪墨尘为了你,连皇位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