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岚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总是皱着眉头搂着雪色,坐在窗前发呆。
霓裳看在眼里也颇为奇怪,明明那晚从钰林轩回来时还好端端的,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突然就变得心事重重了起来。
“诶,莫非是谁又招惹你了?”
“没有,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有点不安。”
“什么事?”
云岚踌躇许久,终是叹息着摇摇头:“身体有点不对劲,而且……似乎已经整月未来葵水了,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霓裳登时被吓了一跳,她以手掩唇极力压低声音,显然是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你有喜了?怎么可能!”
按理说是不大可能的,毕竟云岚始终在坚持服用红花等药物,为的就是控制体质避免怀上陌天尧的孩子,岂料今朝突然有了征兆,怎能不让人震惊?
“之前停用了一段时间,由于在别夏轩条件不好,并没有冒着风险叫萧祺送红花来,所以就没喝。”云岚心烦意乱地撑着额头,低声自语着,“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么,只疏忽了那几次,结果就……”
霓裳半天才从这意外消息中回过神来,转而立刻捕捉到了另一重点:“不对啊云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在别夏轩的那段时间,皇帝夜夜在我这里留宿,根本没有和你……”话语戛然而止,她杏眼圆睁,很明显是意识到了什么惊人的事实。
云岚迎着对方诧异的眼神,沉默片刻,终是无奈颔首:“没错,如果这次我当真是怀了孩子,那么一定不是皇帝的种,而是清翊的。”
“九千岁不是宦官么?宦官怎么可能!”
她低声道:“我身为相府庶女都是盗贼,那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个秘密,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你简直是疯了!”
“我也没想到突然就发生这种事了!”云岚一时激动,差点把雪色的尾巴揪下来,她连忙给某狼顺了顺毛,转而又恢复成了先前颓废的姿势,“你说我要怎么办?待会儿萧祺就要来请平安脉了,先听听他的结论吧!”
霓裳喝了口茶平复半晌情绪,这才重新把目光投向她平坦的小腹:“要我说,怀孕的可能性十之八九了,你最好不要太怀着侥幸心理。”
“……”
事实证明,盗贼和杀手是两种奇特的职业,干这行的全都心性豁达,天塌下来也能想得开,因此在萧祺到达长宁宫之前,霓裳和云岚已经成功化解了莫名其妙怀上孩子这件事的懊恼之情,转而把如何瞒天过海的计策都制定好了。
自然,霓裳的预言再一次准确无误,经萧祺把脉,终于彻底确定了云岚的喜脉。
“娘娘,您这……”萧太医显然也很意外,毕竟之前的红花全是经他手送来的,结果现在云岚却怀孕了。
云岚叹着气摆手:“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算是认命了。”
“那么……娘娘准备什么时候通知陛下?”一般来说妃嫔怀孕大多没有像云岚这样感觉敏锐的,都是有了强烈反应后才发现端倪,这可真是破天荒头一回。
云岚惊道:“告诉皇帝?千万别,你可得发誓给我保守秘密!”
萧祺不禁怔然:“瞒着陛下?”
“萧太医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么。”霓裳环着手臂打量他的神情,镇定自若地开口,“孩子不是陛下的,若陛下发现最近都没有临幸明妃,而明妃却有了身孕……你知道后果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下即使是不知内情的萧祺,也瞬间意识到了真相。
“难道是……是九千岁的……”
那一瞬间,惯常淡然冷静的他甚至出现了颤音,云岚看着他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没事吧?本宫都还没怎么样呢,你倒吓得六神无主了。”
萧祺好容易才平复下情绪,他用力攥紧手指,一字一句问道:“娘娘莫不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如果孩子真是皇帝的,我会考虑打掉他,但既然是清翊的后代,我下不了那个狠手。”云岚叹了口气,“不过也无需太过紧张,如今发现得早,孩子也就不到两个月,我会尽快和皇帝圆房的,这样就顺理成章了。”
横竖陌天尧那顶绿帽子戴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现在连孩子都不是自己的了,然而这孩子注定生下来就属于皇家,她别无选择,只能出此下策。
只要让陌天尧相信孩子是自己亲生的,绝对没有谁会怀疑到白祁月身上。
一切都是天意,命运在冥冥之中要她怀上白祁月的孩子,那她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这孩子的周全,那也是她和白祁月最真切的维系了,是感情所无法抹去的见证。
细想起来,不禁有些酸涩的温柔。
萧祺自然不晓得她此刻在琢磨些什么,按理讲他应该很信任她的办事能力,可看起来他依旧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娘娘,请三思而后行。”
“我有把握,你不用担心。”云岚道,“反倒是你,今天必须在此立誓,至死不能把这个秘密讲出去,你知道的,我和九千岁都承受不起那种后果。”
她绝对信任萧祺,但还是要提醒这么一句,毕竟白祁月不是真太监的事情一旦传到陌天尧耳中,或是被康宇知晓,他和她都有可能被危及性命。
萧祺静默良久,最终还是向她恭敬行了一礼,沉着嗓音开口:“臣在此立誓,如将此事透露半分给旁人,必遭天打雷劈,教人神共诛。”
“多谢。”她顿了顿,复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当即问道,“钰林轩那边的九皇子是不是也暂时由你负责?”
“回娘娘,正是由臣替其诊治。”
“他病情如何?”
萧祺闻言微微蹙眉:“若臣没有诊断错误的话,那应是极为罕见的霰血之症。”
云岚对此病症一无所知,在医书上也从未见过:“说来听听。”
“是一种但凡受伤流血就不容易愈合的病症,而且病人生来即体质虚弱,随着年龄增长,五脏六腑也会相继衰竭,很折磨人。”萧祺如是回答,“这种病症是天生携带的绝症,没有治疗方法,顶多用些温和的药材来缓解病情,但病人通常也活不到三十岁。”
真是个令人心酸的真相,难怪百里长歌之前会说出那番话,想来他自己心里都是有数的,现在细想起来,他言语中偶尔流露出的落寞失望,以及眼神里不经意划过的悲凉光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样温润如玉的男子啊,只可惜造化弄人,命途无常。
大概是见她神色过于遗憾吧,萧祺顿了顿再度开口:“娘娘也不必替他惋惜,须知各人各命,还有许多更加无奈的事情时刻都在发生着,只是您不晓得而已。”
这话似是别有深意,事实上他今天说的话都有些不同寻常,但云岚终是没有多问,只点点头回了一句:“那就有劳你费心,替九皇子开一份妥当的调理药方吧。”
“臣遵命。”
云岚心意已决,定要留下自己和白祁月的孩子,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前路似乎又有了无尽希望,顺带着执行效率都提高了数倍。
当晚她就差小五把陌天尧请到了长宁宫来,恰好陌天尧厌烦了宫中那些新晋秀女,复又念及了她的种种甜蜜好处,闻知欣然应允,当夜即前往赴约。
红烛光暖,清酒醇香,酒过三巡后帝王微醺,灯下看美人笑颜如花,眉心一点朱砂绝代风华,当真是想把持也把持不住。
这个女人永远都拥有着令他沉醉其中的魅力。
“陛下看什么呢?”
“看你。”极其理所当然的回答。
云岚眼波微转笑得嫣然:“莫不是数日不见,陛下倒忘了臣妾的模样了?”
她的风情仿佛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半分不见矫揉造作的痕迹,即使是虚情假意也能教人心甘情愿地被她所俘虏,毫无疑问,陌天尧也是。
“朕忘不了你,哪怕是在那些女人的床上,朕也时常会想起你来,从而觉得她们全都不合心意。”
云岚心中冷笑,她发现自己这点倒是和他一样,因为她在被他临幸时,也会无时不刻想起白祁月。
“陛下能这样想,是臣妾的福分。”她往杯中斟满,身姿摇曳地来到他旁边,红唇轻挑笑得媚态入骨,“来,陛下陪臣妾饮尽这一杯,良辰美景,臣妾竟有些等不及了呢。”
陌天尧心情甚好地哈哈大笑,当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照杯一亮,利落起身打横抱起了她:“朕也等不及了!”言毕大步流星向床榻走去。
长长黑发披散开来如流云锦缎,含情妙目,凝脂肌肤,纤细锁骨,她身体的每一处都是那般勾魂摄魄,陌天尧放下帷帐弹灭烛光,在床上忘情地亲吻着她,疼爱着她,久久不肯停下来。
那也是云岚最为配合的一晚,她尽力将他伺候得愉悦舒心,只为了日后一个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
她要让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将来毫无顾虑地在这皇宫中活下去,像他父亲那样文武双全,风华绝代。
想来,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欣慰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