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不知轻重, 让三哥笑话了。”齐王笑道,眸光却不经意自楚月的身上划过,顿了顿, 复又转回梁王身上。
“哪里, ”梁王淡淡道:“只是本王想四弟一直在父皇面前提倡爱民如子施行仁政, 怎会因一锅鸡汤而为难一个平民百姓, 定是手下的人狐假虎威。”
齐王面上的笑容不变, “皇兄明鉴,是本王每日忙于政务,对属下疏于管教了, 让皇兄笑话了。”
“千里之提溃于蚁穴,政务虽重要, 但对手下的约束仍不能松了。”
“皇兄教训的是。”
梁王语重心长道, 齐王谦虚受教, 乍一看,真真是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楚月冷眼瞧着, 淡淡看着齐王垂下的眸中划过的冰冷寒意。
冷冷的眸光划向楚月,齐王的手抬了一下,本因要抓人而和梁王府侍卫对峙在一起的齐王府侍卫便撤了手,梁王府的侍卫亦退到了梁王身后。
“草民谢王爷。”楚月拱手,朝齐王和梁王都行了个礼, 也没有多说什么几句场面上的谄媚, 扶着惊澜便往外走。
“小楚……”
酒楼的外面, 翎白与白娄早已备好了马车等候, 方才齐王府的侍卫冲上来拿人的时候翎白和白娄便已进了客栈, 只是楚月比了个手势没让他们动手。
“去找个医馆。”楚月道。
“是。”
已是春深,虽仍有寒意, 但身上的衣衫比之冬日已单薄了不少,所以惊澜身上的烫伤很严重,送到医馆后揭去肩膀上的衣衫,是一片烫起的水泡,触目惊心,一直处理了近一个时辰,楚月方带着惊澜回了楚府。
黄昏日落,夜色初上。
“这楚府之中没有我们真正可信的人,这些日子照顾惊澜,还需我们自己注意。”
轻轻掩上房门,楚月一边走一边吩咐道。
“暗堂的兄弟都是男人,小姐您不可能真的日日亲手照顾,这般惊澜也是不会依的,属下觉得,还是往隐星阁借个人来单独照顾的好。”白娄道。
“你说的有礼。”楚月点头,“那你现在就立即去隐星阁问罗慕生要个人来。”
“是。”
白娄领命,一个闪身便没了踪影,之余下楚月一人走在廊中。
“小楚。”
廊下的灯影摇晃,白色的身影一闪,翎白不知从哪里闪身翻进了廊中,站在楚月面前。
“殿下来了,”翎白道,“已经在房中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了。”
“你告诉他了?”楚月指的是酒楼中发生的事。
“没有,”翎白的眸光沉沉,“若没有的你的命令,我绝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月解释道。
她不在房中,赫连琛必定会问,她并没有指责翎白告密的意思。
“我知道。”翎白柔了柔眸中的神色,“殿下到了宁京,全宁京都在翎卫的监视之下,殿下不可能不知道今日发生的事情。”
“嗯。”楚月垂了垂眸,“那我先走了。”当初在北程时京城发生的大小事便瞒不过赫连琛的耳朵,如今在宁京更是。
月色初起,宁京这个时节的夜里还带着明显的寒意。
惊澜的屋子就在楚月的楼下,楚月从廊下上了楼,只见自己屋中的灯光明亮。
“阿琛。”楚月推门进去,便见赫连琛坐在八仙桌旁,幽眸沉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听到声响,赫连琛抬眸看向门口,幽深的眸光落在楚月的身上,从上至下仿佛要将楚月看透一般。
“过来。”赫连琛道。
“怎么了?”楚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仍是走了过去,“你……”
赫连琛倏然抬手,一把攥住楚月的手腕将袖子往上一撸,露出下面洁白小臂上的红痕。
“阿琛……”楚月缩了一下想抽走,却被赫连琛紧紧握住。
“疼不疼?”赫连琛的指尖抬起,想要触碰却又不敢,只好落在了红痕的边缘。
“不疼,”楚月摇了摇头,“幸亏我的身子不如从前,所以穿得厚些,又有惊澜舍身相护,只是烫了一下罢了。”
“我不喜欢听你嘴硬。”赫连琛从袖中拿出一盒小小的药膏打开,挑了一点涂在楚月的小臂上。
烫了一下也是烫在肉上,更何况是那刚关火的砂锅,汤都还在滚,即使只溅了一点,即使衣衫厚,那也不可能扭转滚水烫上皮肉的痛。
楚月看到那药膏,倏然便想到了新荣,道:“惊澜身上的伤严重,你替我问问新荣有没有治烫伤除疤的好药,拿一些过来,惊澜毕竟是女孩儿,将来是要嫁人的。”
赫连琛专心替楚月吐着药膏,一点点抹匀了方才道:“你的人这回可总算是起了那么一点作用,本宫自不会少了赏。”
楚月闻言,眉心微皱了一下,道:“他们是我的属下,是为我办事为我卖命,可他们也是人,在我失去武功之前,我从不将他们当护卫使。”
不管是暗堂的人还是惊澜,曾今都是江湖里的精英,暗堂是专司暗杀的,惊澜则为一堂堂主统领过手下百十号人,自不是该做护卫的料。
“那是因为你太过自以为是。”赫连琛道,“你自恃武功高墙,从来喜欢孤身犯险,所以你从不在乎护卫的作用,看看你身边的那些人,哪个有个护卫的模样?”
“你……”楚月的眸光一瞪,却咬住了唇,转头向一边,“我不跟你争。”
“阿月!”赫连琛拉着楚月小臂的手一重,直直盯在楚月面上的幽眸中有一到暗流翻涌,倏然将楚月整个拉进怀中,“我要娶你,我马上就要娶你!”
“阿琛,你……”楚月的神色微愣,怎么忽然之间就开始说起了这个……
“阿月,你可知,若那一锅滚烫的鸡汤是全泼到你身上的,我如今已经把赫连湛的脑袋拧下来了。”赫连琛的指尖轻轻的抚在楚月的下颌上,“你若是东宫的太子妃,便能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便不会有今日之事……”
赫连湛手下的人向来喜欢滥杀无辜,若今日楚月真的被齐王府的人拿住,翎白白娄又没有及时回来,恐怕便是死路一条。
“噗嗤……”楚月看着赫连琛紧皱的眉头,不由得一笑,“瞧你这会儿紧张的模样,不过就是件小事罢了,竟说的仿佛刚过了一场大劫似的。”
“你这小没良心的东西!”赫连琛的手指在楚月的额间重重一点,今日梁王会出手相帮,便是看中了楚月的身份,楚修文虽为楚家人,但这朝堂上人尽皆知他与相国府观念相左,却又身居要职,若能娶得楚修文独女,便是将楚修文拉拢了过来,这对于一心想得到楚太后支持登上皇位的梁王来说便是大功一件,何愁比不过那齐王。
有人打上了自己媳妇儿的主意,叫他怎能不忧愁,不患得患失起来。
偏偏,他又不能将这个由头说出口。
“不许戳!”
楚月拍掉赫连琛的手靠进他的怀里,睁着眼睛静静地憩了一会儿,见赫连琛一直不说话,便道:“阿琛,你是不是……很累?”
虽然从未在行动言语上表现出来过,但她与他在一起时偶尔的松懈里还是可以看见,他眉眼间深深的倦意。
这两日在外头,楚月早已听说赫连琛自回过起便行事相当高调,做事嚣张乖戾,打击起对手来不留余地,在归国的这大半年里,从手中无权连东宫之位都要不保到如今的朝中声望大涨,地位日渐稳固……这其中要花的精力恐怕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比如说如今,相逢的这三日里,他陪她至多超不过三个时辰,即使他每回都在离去时言笑晏晏地说笑逗弄,可她察觉的到,他同她在一起的时候,其实翎卫一直在暗中打着信号,可是他依旧陪着她。
她不知道他每日在忙些什么,要做多少事情,他不说起,她也不问,因为她知道,即使问了,他说的事情也未必是她一时能明白的,因为她不了解南耀的朝廷。
当初她花了一年的时间了解北程的朝廷尚不能游刃有余,这短短的几日内更不可能做得了赫连琛的帮手,她如今只能如寻常女人一般,问一句自己的男人最简单也是最无用的“累不累”。
赫连琛的指尖扫弄着楚月的耳垂,“有你在,我便不累。”
楚月的眉心微蹙,道:“你若真的忙,可以不用每天来找我……”
赫连琛的下颌贴在楚月的额头上,“阿月,比起那些识大体的贤女子,我如今更喜欢你对我小家子气一些,多留留我,而不是叫我走。”
你跟我讲讲朝廷的事吧……
楚月的唇瓣动了动,话就在嘴边,可说出了口便是:“好,那我就多留留你,叫你成日都在我身边。”
“好,那今夜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陪你。”赫连琛道。
“嗯?”楚月一愣。
赫连琛将楚月打横抱起,缓缓走向绣床,悠然道:“本宫说,看你如此诚心,今夜就恩赏你一夜。”
“你……”
混蛋。
楚月想要骂出口,却终只是笑着抬手在赫连琛的肩上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