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霞师妹,还不行礼拜见师兄?”季云舒笑得极为灿烂,看着阮霞说道。
祁门等级森严,师弟师妹见到师兄师姐必须见礼,这也是为什么顾文易死所有人会下跪痛哭,现在要轮流守夜哀悼的原因。
阮霞不甘心地咬咬牙,瞪着季云舒,但是那个男人手中的金令又是铁一般的事实,见到众人都跪了下去,也只得屈膝跪下。
季云舒浅笑,一撩裙摆也打算下跪,被付景渊伸手接住。
付景渊凤目微闪,看着季云舒露出一抹风花雪月的笑容,片刻消散,眨了眨眼,转而扫了众人一眼:“大家起吧。”
忽然觉得这种被万人下跪敬仰的感觉也不错。
众人都站起身,打量着付景渊,原来这便是师傅的关门弟子,如此玉树临风、风华绝代,比他们想象中风姿更甚几分,只是不知道,是哪国哪家的公子?
季云舒早就被这人一次一个惊雷给炸习惯了,现在见到这人又抛出这么个身份,刚才也不过是惊讶了片刻便回过了神。
“阮霞有眼无珠,得罪了师兄,望师兄海涵。”阮霞看着付景渊的面容,忽然觉得那双幽深的凤目像是一个黑色的漩涡,将她的心神都吸了进去,恍惚间心跳快了几拍,说出的话又柔了几分。
被师傅收为关门弟子,身份必然低不了,再加上着面容气度,当真是良人!
“倒是很有自知之明。”付景渊似乎对阮霞那句“有眼无珠”很是认同,说出这么一句。
阮霞脸色瞬间变得很是难看。
紧接着付景渊凤目一扫:“这里是易公子的院子,都收起你们那点有的没的心思!”
说出的话极为凌厉,如数九寒天的冷风吹过众人心头,众人酝酿起来的旖旎感觉片刻无影无踪。
季云舒侧头看着身边这人,青衣镀霜,面色良寒,倒是很有气势……果真是师兄啊……
师兄……
季云舒心下又涌出一股苍凉的感觉。
“师兄现在尸骨未寒,你们现在在这里想着这点有的没的的旖旎心思,当真是让我长了见识。”季云舒忽然转头看着阮霞,心下冷笑,这群心口不一的人当真是好得很啊。
众人面色斗不甚好看,被这么两人就这么拆穿了心思,给谁谁也不好受。
忽然,众人面色一禀,大气不敢出一下,季云舒抬头,便看到逍遥子从顾文易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师傅!”众人开口。
逍遥子点点头,看着付景渊和季云舒二人,声音低沉:“你二人过来。”
二人对视了一点,跟着逍遥子离开了院子。
阮霞看着顾文易的屋子,掩着口鼻:“谁愿意在这里,死了人,当真晦气!”
眼中流露出的厌恶之情极为明显,一双秀眉紧紧蹙起,片刻,便感到一阵阴风自身后传来。
转身避过,阮霞抬头,便看到季云舒纤纤素手握着几只玉箸,声音清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阮霞师妹注意言辞,我最近心情不太好。”
知道自己打不过季云舒,也知道季云舒的弦外之音,阮霞垂首不语,但是早已将季云舒在心里骂了千百遍。
逍遥子在前边走着,一身葛衣,虽说是洗的有些陈旧,但是依旧不减风华,虽说人已经快进花甲,但是步履生风,极为稳健,满头青丝,并无一丝白发。
外界一直以为逍遥子已是年迈苍苍,但是见过逍遥子真容之人无不为之惊叹,都很好奇逍遥子用了什么保养的奇门异术。
付景渊一直紧紧握着季云舒的手,季云舒可以到他手心有些濡湿的汗意。
季云舒挑眉,看着付景渊依然八风不动的面容,心下好奇,这人向来处变不惊,这次这是怎么了,不过就是见见师傅,怎么手心都出汗了呢?
身为师傅此生唯一的一位关门弟子,这不科学啊。
祁门实在是大,历代徒弟的院落都有所保留,就算是那人出师,祁门也为他留了一席之地,所以现在,看着周围陌生的场景,季云舒并不知道逍遥子要将他们带到哪里。
“你可是来过这边?”季云舒拉了拉付景渊的手,低声问道。
付景渊轻轻颔首:“来过一次。”
“这里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季云舒蹙眉,付景渊有些无奈。不是他要卖关子,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说,所以还不如等到他们到了的时候让她自己去看的好。
逍遥子对于二人的对话恍若未闻,带着二人朝着前边走去。
祁门在祁山后山,依山而建,逍遥子带着二人,在一处山壁之下停下。
旁边似乎是有着机关,二人没有注意到逍遥子如何动作,便看见山壁朝着两边分开,一处山洞显现出来。
逍遥子抬步走了进去,二人跟进。
山洞从外边看漆黑幽深,但是走进之后却不是如这般,壁内镶了夜明珠,将幽深的甬道照的恍若白昼,越往里边走,夜明珠数量更多,甬道也更为光亮。
直到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里边是一处极大的山洞,但是没有别的东西,只在正中央的位置有一个玉台,台分为两阶,上下两阶各立了一个排位。
逍遥子走到玉台旁边,沉声:“跪下!”
二人没有片刻停顿,一撩衣摆没有半分拖泥带水地跪下。
虽说不知道是为何,但是师命莫敢不从。
逍遥子只是看着牌位,久久没有说话,二人也不语。
山洞内极为寂静,没有一丝声响。
“云舒,你可知这是哪里?”半晌,逍遥子开口,声音有了一丝暗哑。
季云舒抬头,环顾四周,前边两个牌位上朝着她的方向也没有刻字,看不出什么,只得道:“回师傅,云舒不知。”
“你且过来!”逍遥子沉静片刻,再次出声。
季云舒站起身,缓步朝着逍遥子的方向走去。
见到逍遥子的示意,季云舒转头,看着牌位,片刻,愣在原地,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牌位上的字再她眼中放大放大再放大,之后开始旋转,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见下边的牌位上边刻着:爱女季容氏青瑗之灵位。
容青瑗,是她娘亲的名字。
爱女?难道娘亲……是师傅的女儿?
不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雷人了,季云舒半晌有些反应不过来。
“师傅……”季云舒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错,青瑗是我的女儿!”
相对于逍遥子的平静,季云舒觉得自己真是要被雷死了!
最近,一个接着一个秘闻爆出来,她都要有些承受不住了!
现在,娘亲都成了师傅的女儿,这是不是太……
“之前,我出师之后,便成家,然后有了你娘,我们住在祁城。”说起陈年往事,逍遥子的声音有些飘渺,似是在缅怀那一段陈年往事,“那时候,你爹不过是同城的一个小秀才,但是你娘却是心仪你爹很久。等到你爹进京参加会试的时候,你娘便跟了去。”
“你外婆疼你娘疼得紧,不忍阻拦,也见到你爹对你娘也是一往情深,所以也才由了她去。后来,你爹也不负同乡之人所托,高中殿试状元,官拜金銮殿,随后,逐渐升官,居然成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并且对你娘,也是好的很,没有抬妻,没有纳妾。”逍遥子说着,语气中透露出的对季丞相的满意不是作假。
“但是你娘却是无福消受,生了你之后不出多久便去世了,你外婆思女心切,不过多久也开始缠绵病榻。”说道这里的时候,逍遥子语气流露出沉痛,向来平淡无波的面容也有了一丝破碎。
季云舒垂首不语,师傅当年失去爱女,随后又失了妻子,这般打击,岂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但是师傅多年的涵养在那里,说道这些事的时候也只是语气沉重些,没有歇斯底里,当真是难为了师傅。
有时将一些苦埋在心里,比说出来更加难以承受。
季云舒看着师傅,向来清冷的水眸流露出一抹心痛。
这不光是对她有着教养之恩的师傅,更是她血脉相连的外公啊。
“你爹比我更为难受,你娘去了之后,他更是沉湎于悲痛之中不能自拔,日渐消沉,你爹确实是有才华,要是由此消沉下去未免不是朝廷的一大损失,所以我才前去劝慰了他一些时日。你爹说要终身不再娶,身为丞相身边岂能没有个人照应,我便教训了他,也算是把他打醒了。”
逍遥子说道这里的时候,叹了口气,本来一双幽深暗沉的眸子在夜明珠的光芒下显得更加晦暗不明,一身葛衣也看不出颜色,只觉十分昏暗。
“当时进京之前,心仪你爹的不光是你娘,还有祁城城主之女,那位小姐从小教养地极好,性子更是出了名的温婉,但是就是一个倔脾气。你爹娶了你娘之后,她虽说是说对你爹死了心,但是终究是没有再嫁,我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意给你爹做续弦,她也允了,于是便进了京,成了现在的丞相夫人。”
季云舒这才明白,为什么爹爹对娘亲情深意重,但是娘亲去了之后那么快就娶了续弦,原来原因在这里。
逼着自己的女婿娶续弦的老丈人恐怕世上就这一个了吧。
“她见你年幼丧母,甚是可怜,向我保证必定要将你视如己出,我知你娘愿你成才,不愿你像是普通的大家闺秀一般只知相夫教子,我也愿意将你养在身边,于是,便接了你进了祁门。”
“天乾不像是其它几国一般,皇家根基极为稳固,君王也不如那般贤明开慧,性子更是有几分阴暗,我怕你入祁门之事传出去惹皇上忌惮对你父亲不利,所以才将此事瞒了下来。丞相夫人也是极为贤惠,其女儿更是蕙质兰心,这么些年将此事瞒得极好。”逍遥子说着,言语欣慰。
这么些年丞相夫人确实是将爹爹照顾的极好,将相府打点地井井有条,更是视兄长如亲子,
确实是名门夫人的表率。
季云舒也明白了为何当初师傅要将自己带在身边,而不是兄长。
“我本来想将你娘的灵柩迁回祁城,落叶归根,但是见你父亲那般状态,又有些于心不忍,于是便留在了京城给你爹个念想。”逍遥子说着,抚了抚下边那个玉台上的牌匾,像是在抚摸爱女一般。
“来,云舒,给你外婆和你娘磕个头。”逍遥子看着季云舒,眼中满是慈爱。
原来上边那个牌位是外婆的牌位。
季云舒走到玉台下边跪下,重重地磕下。
牌位上面刻的,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逍遥子将季云舒扶起来,唇边勾起一抹笑:“转眼间,一个小女婴都长成这么大了,让你外婆和你娘看看,我把你教养得如何。”
“外公的教养当真是最好。”季云舒菱唇微勾,看着逍遥子,极为孝顺地道。
这是季云舒第一次叫外公,逍遥子听着,眼中有泪花闪现。
之前一直想告诉季云舒事情的真相,但是怕季云舒因为是自己外女而松散了学习,所以便一直拖着,直到今日才说出来事情真相。
逍遥子摸着季云舒发顶,看着一直静静跪在地上的付景渊,也招招手:“景渊,过来。”
付景渊站起身,朝着二人缓步走来。
“师傅!”付景渊躬身唤了一声。
逍遥子笑着点点头,拍拍付景渊肩膀:“一年不见,居然长得这般好。”
付景渊微微勾唇,表情极尽谦虚,青衣风华,举世无双。
“外公,他怎么会成为你的关门弟子?”季云舒对于这件事情可是一万个不解。
逍遥子一笑:“他自小与你有婚约,我信你娘的眼光,便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外孙女婿看待。但是之前,我去天乾收徒之时,这小子居然对我避而不见,我自然不能委身去找一个小子,所以也便作罢,但是一直着人盯着他,想看看他自己能长成什么程度。”
说道这里,逍遥子笑意更甚:“谁知道,这小子越长越没样子,居然落了那么个名声。”
听到这话,付景渊也忍不住,想起自己之前干过的一些事情,低低地笑了起来,面色也浮出一抹可疑的红晕。
“直到两年前,这小子被人追杀逃到了这里,我收到消息打算去救他,女儿定的外孙女婿总不能被人杀死不是?但是没想到你去了,我当时还在想这当真是天意,于是便留给了你。你我血脉相连,你想什么我自然能猜个七七八八,所以也便想着你二人缘分不浅。”逍遥子说着,言语中呵呵地笑着,极为大声,仿佛从两人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我知这小子极有慧根,你走后便去问了他,他也便同意愿意入祁门,所以我才收了他为关门弟子。”逍遥子语气中的骄傲极为明显,“这小子当真是我见过天赋最高的,不过跟了我一年多的时间,便能文治武功,两者皆通,哈哈……”
季云舒转头看着付景渊,见这人面上依旧是不骄不傲的表情,觉得这人当真是淡定极了,被师傅这么夸奖,要是一般人,早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不然你觉得,我哪里来的那么大本事,两年前还被人追杀下药那般狼狈,如今便可有如今成就?”付景渊转头,看着季云舒,温声说道,“都是师傅教导有方。”
“外孙女婿,叫声外公听听。”
付景渊定了半晌,随后开口:“外公!”
“好!好!”逍遥子说了几个好字,眼中泪光显现,转头看着排位,“给你娘和外婆磕头吧。”
付景渊转身,一撩裙摆,没有丝毫犹豫跪下,磕头力度不比季云舒轻了半分。
“波波折折你们两个走到了一起,看你们现在的成就气度,我也算是对青瑗有交代了。”逍遥子看着牌匾,叹了口气,喃喃说道。
季云舒垂首不语,付景渊开口:“承蒙外公照拂,必定能安娘和外婆在天之灵。”
逍遥子点点头,对着二人轻声开口:“你二人出去吧,我在这里再陪陪你们外婆和娘亲。”
二人行礼转身离去,忽然,季云舒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逍遥子沉静的面容:“外公,云舒有一事想问。”
逍遥子没有看二人:“我知你想问什么,不过就是你师兄的事情。”
季云舒抿了抿唇,清声开口:“我想知,师兄命终于此,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还请师傅告知。”
“我知你与你师兄情谊深厚,但是毕竟是同门中人,你可愿杀戮?”逍遥子抬头看着季云舒,脸色在暗处,看不清神色。
“长兄如父,何况师兄待云舒更甚亲兄,外公有目共睹,同门之谊尚在其次!”季云舒丝毫没有犹豫的话,表明了态度。
逍遥子叹了口气:“同门之谊尚在其次……我便知是如此,也罢,此事……是阮琴所为。”
阮琴?季云舒一愣,没有想到是这般。
“求外公告知缘由。”季云舒抬步走了回去,看着逍遥子,冷声问道。
阮琴害师兄?当真是有够惊讶的!
“景渊可知一二?”逍遥子没有回答,转而看着沉默不语的付景渊,问道。
付景渊静了半晌:“景渊只得妄加揣测,可是‘情’之一字?”
逍遥子点头:“确实!”
付景渊抱拳:“如此景渊明了。”
逍遥子“嗯”了一声:“出去吧。”
季云舒跟着付景渊离开了山洞。
外边的阳光有些刺眼,虽然山洞里面也很是明亮,但是季云舒还是忍不住抬手挡了一档。
“你是指,阮琴心仪师兄?”季云舒思索着付景渊的话,开口问道。
付景渊颔首:“前些日子在街上见阮琴,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有白芷的味道,虽然极淡,但是我对药理有所涉猎,于是也便闻了出来。昨日回祁门,我在顾文易房中见到了先前的熏香灰烬,我看了看,发现是松竹香。”
“白芷极为名贵,香味浓郁,合着松竹香,产生的效果更胜合欢散。我若所料不错,事情便是这般发生。接下来,便是我的猜测,你可是要听?”
见到季云舒点头,付景渊接着开口:“两者相冲齐下,易公子必定忍不住,但是易公子洁身自好,对阮琴又毫无感觉,怎会中她奸计?所以只得自身解药,但是药性极为相烈,非一般冷泉不可解,祁山之后有一寒泉,现在夏末初秋,夜间泉水极寒,易公子想必是以此寒泉解药,但是易公子本身便有寒毒,多年来一点寒气不可接触,如此这般置身与寒泉之中,于是便印了寒毒,一发不可收拾。”
听到这里的时候,季云舒一双素白的小手紧紧握成拳,真是想不到,阮琴居然有此心思。
“她不是心仪师兄?不怕师兄由此丧命?”季云舒冷笑着说道。
付景渊摇头:“我先前说过,阮琴此人生性狭隘,胸怀极窄,更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想必她的想法便是,得不到易公子,便毁之。”
季云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爱到这般地步,实在是可畏得很!只是可怜师兄,不该造此横祸!
“师兄所受之苦,我必定让她百倍偿还!”季云舒说此话只是并没有咬牙切齿,也没有怒发冲冠,而是微微眯着眼睛,以一种很平缓的语调说出,但是言语之后总的坚定,确实无论如何都忽略不了。
无论是谁听到此言,都会觉得季云舒定是言出必行。
“好!”付景渊轻轻将季云舒抱在怀里,凤目微眯,看着远方群山万壑,亭台院落,凤目中迸现出一抹杀气,青衣镀霜,极为凌冽。
回到顾文易院中之时,便听到有人谈论明楚国镇国将军府来人,要将顾文易的灵柩送回明楚,葬于明楚。
但是顾文易贴身侍从拿出了顾文易生前所写,言顾文易虽生于镇国将军府,但是长于祁门,师傅不光有教育之情,更是有着再造之恩,望死后葬于祁山,长眠于此,陵墓可守望祁门。
祁门易公子是明楚镇国将军府嫡系之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顾文易本人更是镇国将军府骄傲的资本,如此听到这么说,必定不乐意,嚷嚷着要让顾文易灵柩落叶归根,逍遥子出面化解,要以顾文易遗愿为尊,镇国将军府知不敢得罪祁门,所以便悻悻地回去了。
顾文易下葬那天,阳光依旧很好,但是季云舒却是觉得,那抹阳光怎么都照不到她心里。
师兄大仇一天不得报,她就一天无颜面对师兄。
千媚这几天一直在为顾文易守灵,得顾文易省钱那般说法她早已觉此生无憾,几天的不眠不休,早已体力透支,但是她还是凭着毅力坚持着。
这种毅力超乎所有人意料,季云舒劝千媚去歇息,但是千媚执意不从,非得留在那里给顾文易守灵,无奈之下季云舒点了千媚的昏穴,可是不够半个时辰千媚就醒了来,再次跑去守灵。
下葬的时候,有微风吹过,刮落了树枝上的叶子,飘落在顾文易的墓碑之前,千媚的脸色比顾文易生前还要难看,娇弱的身子在微风中有些摇摇欲坠。
所有人都是跪地看着顾文易的棺木下葬,除去江浸玥,蹲在季云舒身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虽说季云舒的情绪已经比先前好了太多,但是还能看出她的一双水眸恍恍惚惚。
顾文易的棺木落下,“咚”的一声不大的声响却是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千媚身上,千媚一双眼睛极为干涩,想要看清楚眼前的状况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片刻,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婉容接住了千媚倒下去的身子,婉容的状态比千媚和季云舒好了一些,但终究脸色是难看了点,毕竟他们颜门中的人和顾文易是几位熟悉的。
“晕了好……”季云舒看着婉容怀中轻的像是一张薄纸的千媚,“带她回去休息吧,师兄没了,她可不能再出事了……”
婉容点点头,抱着千媚回了季云舒的院子。
千媚昏迷了许久许久,等到季云舒和付景渊三天之后打算离开的时候仍然没有醒来。
文伯说千媚没有别的问题,只不过是太过劳累,体力不支,所以才会沉睡这么久。
季云舒点头,知道千媚的状态也不好,于是让婉容留在祁门照顾千媚,她和付景渊打道回京城。
文兰已经原莫等人比二人先离开一天,几人约定在来的时候分开的那座小城池再会。
婉容也知道季云舒和付景渊不能离开太久,所以也没有阻挠二人回去。
季云舒并没有将阮琴的事情告诉婉容,她怕千媚知道后悔忍不住杀到临风国去,临风国现在朝堂动荡,不适合轻举妄动。
原路回去的时候依旧是百花盛开,和来时的景象并没有什么差别的,但是季云舒却觉得,再好的景色也没有最初那般明艳,百花失色,饶是天上的太阳,也黯淡了几分。
“你可是会助临风太子?”付景渊看着季云舒仍然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
“助他?”季云舒勾唇嗤笑一声,“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助他?倒是我的好师姐,不是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么?我就助她登上那个位置。”
付景渊峰眉凝起,片刻明白了季云舒的意思。
季云舒转头看着付景渊的凤目,幽暗深邃,忽然觉得有些恍惚:“站得越高,摔地越惨,不是么?将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总比现在让她上不去要好玩许多。”
付景渊忽然伸手,牢牢抓住季云舒的手腕,使力,季云舒便被拽到了他的马上,坐在前边,二人共乘一骑。
“你说如何,那就如何。”付景渊双手拉着缰绳,将季云舒圈在怀中,清润地说道。
“你在临风的势力如何?”季云舒转头,看着付景渊紧紧抿着的唇。
“虽不足只手遮天,但是足够你玩得尽兴。”
季云舒勾唇轻笑,这么些天来第一抹发自肺腑的笑意。
这次几人行程极慢,回到那座小城池的时候已经是六日之后,季云舒的心情在这六日之中也好了许多。
“京中可是有什么消息?”洗漱过后,季云舒靠在客栈的榻上,问着在案前写信的付景渊。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京兆伊查出月前在五香斋的投毒案,证明确实是宁郡王府的表小姐赵如初所为,皇上下旨严惩赵如初,但是宁郡王府上书参保,皇上也便遣了赵如初回家,永世不得再入京城。”
季云舒笑了一声:“算是小惩大诫了。”
付景渊颔首:“不得再入京城不过是一个说法,谁会注意着她?只要不传进皇上耳朵里便可。”
“我和那如初小姐无仇无怨,她不过是替人背了黑锅。那天和我发生冲突的是乐正颜,想必是乐正颜授意,她在京城也是寄人篱下,自然是乐正颜说什么她做什么。”季云舒轻笑一声,抬手捋了捋鬓边的青丝,“要是不败露的话便是我俩的命,败露的话便查到赵如初头上,反正和乐正颜没什么干系。”
“可见当时你和付景萧的婚约惹来多大忌惮,以一件首饰为由头都能挂念着你的命。”付景渊轻笑,将写好的信笺折起来放入信封里。
季云舒撇撇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再说下去,转而问道:“给临风国的信?”
付景渊点头:“确实。”
随后唤进原莫将信传了出去。
“这几天乐正华很是安生?”季云舒忽然觉得她挂念的人真是多,怎么问完这个问那个?
付景渊好笑地看了季云舒一眼:“小小年纪操这么多心,小心提前衰老!”
季云舒斜睨着付景渊:“我要是衰老了如何?你还嫌弃我?”
“不敢。”付景渊摇摇头,十分无奈地道,“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嫌弃逍遥子的外女不是?”
季云舒瞪着付景渊:“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乐正华最近很安生,没有给乐正瑜找事,现在朝堂之上擦枪走火更为严重,半数大臣已经很明显地分成了三皇子和二皇子两个阵营,在朝堂之上一般都是就着一个问题针锋相对,就算是原太子党也有很多人倒戈。”付景渊赶紧转移了话题。
季云舒水眸盯着付景渊看了半晌,阴测测不说话。
“乐正瑜现在倒是吃香得很,每天门庭若市、访客不断,二皇子府几乎自成一方天地。”付景渊接着说道。
“果真是父子之淡薄如水。这么明目张胆居然不怕惹来皇上忌惮。”季云舒笑了笑,对于乐正瑜的勇气似乎极为佩服。
“祁门子弟城府自然不在话下,皇上自然明白他已经不如离京时的那般,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估计老皇帝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让这个儿子去了祁门。”
付景渊不置可否。
二人又闲话了一会儿,直到晚上,付景渊知道因为顾文易的事情季云舒也没什么心情,所以很是好心地没有缠着她,安分地搂着她睡觉,一夜好眠。
第二日的时候,几人动身回京,在傍晚的时候回到了贤王府。
几乎是几人前脚到了贤王府付景渊的院子,后脚付景渊就进了来。
“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季云舒看着付静晗倨傲的脸色,出声问道。
付静晗的脸色不是像之前乐正仙那般故意装出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就是这般冷脸,就算是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些,眉目间的冷然倨傲依旧存在。
“祁门易公子薨逝,二皇子回师门要回师门凭悼,皇上要贤王府出一人陪同二皇子前往。”付静晗坐下,开口说道。
“所以呢?”季云舒装作没有听懂付静晗话外之音,出声问道。
付静晗皱眉:“父王让我来告诉二哥,二哥陪同二皇子前去。”
季云舒转头看着一边的榻上用一本棋谱盖在脸上懒懒躺着的付景渊:“可是听到了?”
付景渊点点头,脸上的棋谱掉了下来,平凡无奇的脸转了过来:“他让我去我就去?”
付静晗一下子站起身,冲到榻边厉声责问:“外界传言你不似以往那般游手好闲,为何你不替父王分忧?”
“终归是外界的传言罢了,传言有几分可信相信郡主明白得很。”付景渊看着付静晗,笑得一脸灿烂,“再说了,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烦忧之事,何谈分忧?”
“你简直就是冥顽不灵!”付静晗指着付景渊,半晌说出这么一句话。
付景渊点点头:“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和付景渊的八风不动比起来,暴躁的付静晗真是败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去?”
“理由?”付景渊挑眉,思索了片刻,沉声说道,“就说我配夫人游玩了半月,实在是累的很,没有精力千里奔波了。”
看着付景渊一脸认真的脸,听着这么不切实际的理由,付静晗实在是无语,片刻之后,拂袖离去,头上的步摇金钗叮当作响,显然气怒。
游山玩水还能累成这样?唬谁呢?
季云舒有些无奈:“怎么这次会让你去?”
付景渊凝目看着付静晗的背影,半晌道:“必定是她听到了外界传言什么,觉得此次是一个向父王示好的机会,替我求来的。”
季云舒笑道:“她倒是为你着想。”
“心善罢了。”付景渊也笑,“心善还拉不下脸面,就成了这般。”
想着付静晗倨傲的表情,季云舒不置可否。
“半月前的事情,皇上现在才得到消息,真是……”棺木都下葬了,去凭悼牌位吧。
“祁山千里之外,半月已经不差了。”付景渊说的是实话,没有一分讽刺,可是这话怎么听怎么好笑。
“那此次祁山之行是付景萧陪同前去?”季云舒想想贤王府好像是没别的人了,付静晗一个女儿家自然不能陪乐正瑜前去。
“随便。”付景渊翻了个身,对着季云舒,“不是我就行。”
看着懒散的付景渊,季云舒有些无语:“你的日子当真清闲。”
“确实不负付二公子名声。”付景渊将季云舒的话权当赞美。
“我记得王妃是明楚国镇国将军府的女儿。”季云舒忽然想到了之前文韬的话,清声说道。
付景渊点头:“她可是算是易公子的姑姑。”
姑侄关系,倒是够亲近的!
“怪不得皇上要贤王府出人!”原来还有这层渊源在里面。
“易公子和本家都未必亲,更别说她这个哪边的姑姑了,一切都是表面功夫罢了。”付景渊懒散说道,转而看着季云舒,“以为哪一家都像是相府那么亲?”
听到这话季云舒乐了,这话她爱听!
------题外话------
师傅和云舒师这种关系。
交代了师兄死的真相,亲们可能接受?师兄死之后,云舒才会有理由对付阮琴,而且阮琴不是这么简单,还会有别的牵连,后文会一一揭晓。
文中总会有几个比较聪明的女主,其它的女主也就只能白痴炮灰一下了,不然人人那么聪明简直太累了,况且总要有几个蠢得放松一下心情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