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月光曲-台積電文學沙龍104現場報導】侯延卿╱薛西佛斯的石頭飛滿天

黄以曦(左)、任明信。记者林俊良/摄影

024年3月22日「星期五的月光曲」文学沙龙,由诗人催眠师任明信、影评人黄以曦朗读,主持人是呼吸治疗师作家栩栩。任明信着有诗集《雪》、《你没有更好的命运》、《光天化日》与散文集《别人》。黄以曦着有《离席:为什么看电影?》和《谜样场景:自我戏剧的迷宫》。

每天看很多电影的黄以曦,把看电影当成一种阅读。进入电影院之后,电影内容不断起伏转折,比看书更有沉浸式的效果。但对她来说看电影所承受的痛苦比看书大得多,因为看书遇到让人感觉痛苦或无法接受的部分可以随时停下来,电影却是所有的东西一直来一直来,在电影院里无法按暂停键,好像受困大雪中,感受到许多意义,来不及消化,沉浸其中且无法中断。由于长年的影评工作影响,使她每一次的阅读都成为一种入戏、穿越、前世今生。从看电影延伸到读书、欣赏艺术品,年复一年,自我变得稀薄。书写对她而言,不再是一个人写什么,而是把自己当成一个介质,穿越一个自己创造的世界。她在作品里呈现的自己,有如一个很多镜子的房间众多投影交叠成一个暂时状态的「我」,其实都不是实体的「我」。

黄以曦说她随时随地都感到痛苦,而最难以释怀的就是自我厌恶的痛苦。她始终觉得有些应该做得到的事情,为什么做得不够好或还没做到,或者为什么没办法说服自己重新建构框架。

任明信喜欢老庄思想,他认为如果现在觉得过去应该要做点什么却没做,那是因为你已经学到了更好、更超越的方法,但如果你没经历过那一段遗憾,你又怎么知道现在要超越什么。任明信在某个状态下也会时时刻刻感受到痛苦,他说那其实就是创作者状态,但这个状态会严重影响身心平衡。后来他意识到那是某种大脑机制,可以把感知放大,也许可以让人写出厉害的作品,但也可能让人在写出作品之前就崩溃了──他决定先把小命留着。有时候他也会自我厌恶,但会更气那个自我厌恶的自己。批判意识来自表意识,其实是头脑运作的结果──他以薛西佛斯为例,不断推巨石上山是薛西佛斯无法逃避的命运,如果我们都是某种版本的薛西佛斯,有没有可能把推石头变成游戏,或改变看待石头的态度,让自己成为那个最爱推石头的薛西佛斯或让大家开心的薛西佛斯,而不是觉得徒劳和无聊的薛西佛斯。

黄以曦认为不一定非要喜欢推石头这件事,因为在长久推石头之后,会发现这个世界只有推石头这件事是真的,没有推石头之外的事可做,差别只在于我们对推石头这件事有没有一个后设性的凝视?关于推石头或人生,只要我们有一个后设性的凝视,就可以掌握我们唯一拥有的当下,没有什么比能够拥有自己的当下这件事情更值得快乐。

任明信思索,既然要推石头,如果可以选择快乐地推,要不要试试看?有没有可能爱上推石头?因为前半生的不愉快经历让他觉得受够了,举目望去,世界都是石头,不知自己究竟在抗争什么!与其无聊,不如去玩推石头。如果能选择开心,为什么要选择不开心?

栩栩解释,石头可以代换成各种事情。她说:「我可能是生来注定推石头的人,但也可能是石头推着我──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但因为石头在那里,我才动起来了。」她的石头是写作。